我想吃肉 作品

418.難題 現在是冬天。………

    小楊也看了一遍,長出一口氣,微笑著對小小楊說:“是他自己上吊死的,這下姚京兆可以放心了。”

    仵作們都挺高興,這代表他們沒有看錯,小楊也不用擔心兒子會擔責任,剩下就是等裴談與姚臻磨完牙,小楊再裝模作樣看一遍,接下來就不幹仵作們的事了。

    若非地方太瘮人,他們都要跳起來了。

    小楊對祝纓道:“大人您看?”

    “回吧。”

    “哎!”

    祝晴天又取了錢給小小楊,小小楊推辭說:“我爹也來了呢……”小楊抬手就給他頭上來了一下子,然後對祝纓道:“大人,這……”

    “拿著吧。”祝纓說,然後率先走了出去。

    出了京兆府,祝纓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又去了楊靜的府上。

    楊府門外拴著幾匹馬,祝晴天上前拍門,門上探出個腦袋來,一見是她們,忙把門拉開了:“祝大人!”

    祝纓問道:“都有誰來了?”

    “是王、嶽二位。”

    祝纓道:“我現在就要見到楊先生,要快。”

    “是。”

    很快,她就與楊、王、嶽三個人坐成了個方形。楊靜的臉上現出頹喪之色:“子璋有心了,是我失策,恐怕要辜負於你了。”

    祝纓道:“這些話以後再說,你現在還是祭酒,現在,帶我去宿舍看看。”

    王叔亮道:“怎麼?難道這學生的死有蹊蹺?”

    嶽桓也是精神一振,帶點期望地看著她。

    祝纓搖搖頭:“要看過了才好說。”

    楊靜振作了一點,道:“好,我帶你去。只是……真的是有人謀殺嫁禍麼?”

    祝纓道:“不好說。”

    嶽、王二人也要跟著去,四個人於是一同去了宿舍。因為死了人,這一處宿舍及附近幾間房子都被暫時鎖了,學生也安排到其他地方住了。楊靜喚來舍監將門打開,祝纓道:“點上燈,閒人免進。”

    楊靜道:“早不知道進了多少閒人了。”

    搶救的時候哪顧得上別的?一堆人一擁而入,七手八腳把人放下來,還有要請郎中的,又有請師長的,亂七八糟。

    祝纓低頭一看,果然……

    再四下掃射,又問:“這房裡的東西,有人動過麼?有誰知道他都有什麼東西,有沒有丟失的?”

    舍監低聲道:“這個就不清楚了,他的東西本就不多,小人將他的行李鋪蓋歸攏了,都放到那邊小屋裡,等他家裡來人交還。”

    祝纓先看屋子,進出的人太多,完全看不出當時有沒有闖入,她又取了梯子爬上房梁,舉著火把查看了一番,也是很正常的上吊後留下的痕跡。當時踩翻的椅子還在,鞋腳也對得上。

    讓她來斷,也是自殺。

    她又討來了死者的遺物,只見都是尋常書生的東西,大多不值錢,只有一頂帽子、一個玉佩稍貴些。這也很正常,這年紀的人,攢點錢買兩件心儀之物並不能說明什麼。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送的,但是沒有貴重到可以買命的程度。

    祝纓更重點放到字紙、書籍、信件上,也都是一個激憤的青年的東西。

    “遺書呢?”

    楊靜道:“京兆府收了去,我當時看過了,是他的親筆無疑。”

    其中有兩張帖子,祝纓揀了出來,問道:“這是他的同學嗎?”

    楊靜道:“是。”

    他的聲音有些艱澀,補充了一句:“三個人都是很有想法的年輕人,只是……”

    嶽桓道:“只是異想天開,胡說八道!哼,他們的想法要是對的,冼、霍之輩早就是名臣了!”

    說著,他又覺得這話有點不對,補充了一句:“當年王相公可不是他們這樣。”

    王叔亮苦笑道:“莫要多心,家父在世時也是很敬重劉叔父的。如何二位不在京城,就鬧得這般……本該同心協力的人,竟針鋒相對了起來,又耽誤了一條性命。”

    嶽桓問祝纓:“如今看了看過了,你有什麼想法麼?”

    祝纓道:“查一查這兩個活著的人,日常都與什麼人交往,看是不是有人攛掇慫恿。”

    楊靜道:“子璋你對我說實話,他是自殺的,是不是?”

    嶽、王都看著祝纓,嶽桓頻頻使眼色,楊靜道:“你做什麼怪樣子?”嶽桓老臉一紅。

    祝纓道:“倒也不是沒辦法。”

    嶽桓精神一振:“什麼辦法?”

    “我還要再想想,總之,都先穩住。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把門鎖好,咱們走。”

    離了宿舍,祝纓也不再與他們同行,嶽桓卻追了上來。祝纓奇道:“您這是?”

    嶽桓板著臉,問道:“你對我說實話,究竟是不是自殺?咱們也好有個應對。”

    “恐怕有人慫恿。”

    “那就是自殺了。遺書也是真的,對不對?莫說別人慫恿,他讀聖賢書,這麼老大的一個人,自己沒腦子嗎?拋下父母是為不孝,又陷師長於不義,有人慫恿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你要想什麼辦法?不要告訴我,你要找一個人,讓他承認受了誰的指使設局行兇!”

    祝纓詫異地看著嶽桓,一陣冷風吹過,燈籠在風中搖晃。

    嶽桓道:“今天早上,我……”

    他才見過鄭熹,鄭熹很輕鬆地對他說了這麼個辦法,並且保證能夠辦好。鄭熹如果出手,這口黑鍋就得扣在冼敬等人的頭上了。拿出一條人命來,反咬冼黨一口,對鄭熹而言是很划算的。

    但是鄭熹說他不大好做,因為涉及到學術之爭,所以需要一個懂這些的人給死士編一套說辭。嶽桓願意幫忙也行,不過最好是楊靜能夠出手把內容編得天衣無縫,免得被人看出破綻。畢竟冼敬等人還盯著,裴談也是個有學問的人。

    嶽桓一整天的心情都糟糕透了!他也收點小禮,禮尚往來嘛!也推薦一些親朋友好友,為國進賢嘛!但是這樣坑害人命,他還是做不來的。

    祝纓來的時候,他是抱著希望的,特別希望祝纓能夠查出來,是真的有這以一個人害了學生,劍指楊靜。但是剛才在宿舍裡,他的心都涼了。

    他雖是個文士,城府不夠深沉,但這件事他還是看得比較分明的。在場的都是可靠之人,以祝纓的立場、為人,如果有綹,早就說出來了。不說,就是自殺,自殺者的遺書寫的就是死因。

    那就是楊靜逼死了學生。

    楊靜能夠扛住其他的所有的事,卻扛不住“逼死學生”的罪過,他是驕傲的、對學生有感情的。

    嶽桓道:“我們,絕不想你做這樣的事。我見不得這樣的事,他也見不得。你,與二郎的父親,是不一樣的。以往有些事,可謂和光同塵,如今,不要髒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