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405. 果斷 取代他們的憑什麼是你們呢?……

    衛王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招不在老, 管用就行。

    衛王很有信心。

    大臣強勢,皇帝必然會想到用“自家人”,先帝不就是被他說動的麼?

    新君看著他的背影, 坐在御座上久久沒有起身,直到郝大方上前請示:“陛下, 天兒不早了,太后那裡還等著您。”

    新君緩緩地眨了眨眼, 道:“哦, 好,知道了。”

    他若無其事地到了中宮,太后居所還沒有修葺完畢, 穆太后的宮中還沒開始收拾行李,一切還如從前, 穆太后也還在等著他回來吃飯。

    皇帝在殿外抖落了陰鬱的心情, 邁進殿內, 又是一個平和的好兒子了。

    穆太后問道:“什麼事兒?偏要這個時候說?”

    皇帝道:“不是什麼要緊事。”見穆太后還要再發問, 他忙說自己餓了。

    穆太后道:“哎喲, 是夠晚的了!傳膳。”

    飯菜都是熱的,穆太后勸止了皇帝,不讓他喝酒。皇帝道:“好。”

    吃到半飽, 穆太后見兒子的肩背放鬆了下來, 才問:“一切,都還順利麼?”

    皇帝點了點頭:“尚可。”

    穆太后道:“那可也不能太不上心了,你爹那裡, 好有大半年都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又怕丞相擅權,又怕兄弟亂來。”

    皇帝微笑道:“萬事有我,娘不必擔心, 只管安養天年。西邊宮苑已經動工了,是您以後要住的地方,去看一看,有什麼想要的、要修的,都讓他們辦去。”

    “哦。”穆太后微有失落,強忍著沒再提自己孃家人。穆成周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她還有別的兄弟侄子。但看兒子興致不高,穆太后暫時壓下了念頭,轉而說起了駱姳:“她是皇后,不要冷落了她,得閒到她那裡說說話才好。”

    “娘,我在孝中。”

    穆太后嗔道:“你娘是沒數的人嗎?你又不缺兒子!遇上這樣的大事,她一個孩子,心裡未必就不慌,見著你也能安安心。安撫下她,也好叫公主府安生些。”

    “安仁?”皇帝精確地點名。

    穆太后道:“安仁一輩子沒吃過苦頭,這脾氣是改不了了的。你初登基,她不鬧事就是給你掙臉了。你是皇帝,多少國家大事要你忙?難道這些事也要你操心不成?夫妻一體,阿姳該擔起皇后的責任來約束外戚。阿姳已然及笄,不能總將她當個小孩子,她也不能永遠在宮裡當個小孩子!”

    穆太后說這話的時候有些酸澀,她還沒當幾年皇后呢,這就要放權了?然而不搬不行,她不搬,兒子的後宮整個兒都住在東宮裡,像什麼話?

    再弄下去,大臣們該說話了。

    皇帝道:“知道了。您早些歇息吧,我去看她。”

    他離開中宮之後沒有回東宮去看駱姳,而是讓杜世恩給東宮送一份宵夜給駱姳。他自己卻回到了前殿,坐在他的父祖曾經住過的地方,思忖良久。

    曾經,他在這裡聆聽過祖父的許多教誨,當時不明白,如今卻是恍然大悟。

    在他做太子的時候總看不透的一些事,此時也是豁然開朗。太后、衛王、冼敬、鄭熹等等,各人的心思,在此時都顯露得很明白了。其他人雖有公心,也未嘗沒有私慾。

    如何從中保持一個平衡呢?

    皇帝苦苦思索。

    ——————————

    “哼!咱們這位陛下,怕不是要玩弄權術,以冼敬制衡七郎吧?”

    鄭府裡,鄭奕不無嘲弄地說。

    鄭熹提前回歸,之前都在忙,如今終於得了機會,下一張帖子,邀了一些人到他家裡來。先帝剛剛崩逝,歌舞飲宴是沒有了的,但鄭熹是丞相,他要在家裡與一些朝廷大臣見面議事是名正言順的。

    於是冷雲、祝纓、鄭奕、溫嶽、王大夫、阮將軍等人都到了,人不多,祝纓掃了一眼,連同鄭熹的次子鄭紳攏共七個人。沒有柴令遠這樣湊數的貨,每個人單拎出來都能說出一點有見地的人話。

    在鄭熹家裡看到冷雲,祝纓意外又不太意外,她與冷雲對面坐著,冷雲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聽鄭奕背後說皇帝的小話。祝纓也覺得鄭奕這回是說對了,但是她不看好皇帝能弄得了這一群鬼東西。

    鄭熹道:“豈可背後議論陛下?冼敬是東宮舊人,陛下怎麼能夠對他不理不睬?”

    冷雲道:“這些面子話留到外面有人問你的時候再拿出來吧,冼敬一回來,麻煩立時又回來了,怎麼能讓他別鬧了?十三郎說得不錯,陛下不想讓冼敬倒,冼敬就倒不了。”

    話題又回到了原點。

    鄭熹問祝纓:“三郎,你看呢?”

    鄭奕道:“快別說他了,他是做事精明得要死,一遇到這些事又變得傻乎乎的了!”他的口氣只略帶薄責,更多的是無奈。祝纓能幹,但是過於“厚道”,正因厚道,大家都高看她一眼,對她放心。祝纓是盾,從不當矛。

    哪知祝纓這一回卻說話了,她先對溫嶽說:“這個時候,你不該過來的。”

    鄭熹道:“我叫他來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如今位置要緊,要避嫌。但咱們避得太久了,總要見上一面,才好定個調子。”

    溫嶽也說:“來之前我已經將營裡安排好了。”

    祝纓又對鄭奕道:“一個冼敬,並不麻煩。”

    冷雲來了興趣:“好難得,你竟想出主意了?冼敬如今風頭正盛呢,詹事府那一群舊屬,經他手一安排,立時又是一大團!難道你要去找陳大?”

    祝纓搖了搖頭:“我有些小事找他也就罷了。這樣的事,找他做什麼?他的煩心事還不夠多?冼敬給他添亂,別人在他眼裡未必不是麻煩。”

    冷雲道:“行,咱們都是麻煩,行了吧?那你還有什麼主意?”

    祝纓道:“其實,只要相公把手略鬆一鬆,冷眼看著,他們自己就得內訌。要是信得過我,就先別動,冼敬也不是什麼不世出的能人,能令所有人都信服,遲早有他的同道中人罵他。

    不過我看相公不是個受氣的人,那略動一動也無傷大雅。冼敬那裡是一群什麼人?口上天下蒼生,手上門戶私計,心裡呢?還真有點正人君子,指點江山、正義凜然,彷彿是眼裡揉不得砂子。”

    她豎起左手食指,用右手食指在左手食指上點了一下,又在左手食指左右兩側的空氣中點了一點:“什麼叫‘正’?除了這一道,往左偏半寸,正不正?比起往左偏一寸,往左偏半寸的,算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