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71.厚道 “她們會保佑你平安的。”


    羅甲秀比祝纓略長兩歲, 今年將有四十,生就一副很標準的官員相。國字臉、身材魁梧、濃眉大眼,蓄著一部美髯。

    荊綱一到驛站便在人群中認出了他, 寒暄畢, 羅甲秀驚訝地道:“節度使也知道羅甲秀嗎?”

    他顯出高興的樣子來, 荊綱自是一番恭維, 又說:“祝公因近來軍務緊急抽不開身,特命下官前來相迎。府君一路辛苦, 要再休息一日麼?”

    羅甲秀慨然道:“他尚且勤勉, 我等怎麼能夠躲懶呢?”

    荊綱好心地道:“您有所不知, 朝廷有令,祝公暫代了西路軍務,比先前更忙了,正到處給人派差事。一旦到了他的面前, 恐怕就再也不得閒了!”

    羅甲秀旅途小有疲憊,但覺得沒有大礙, 便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我來就是做事的。”

    荊綱見他不聽勸, 心道, 等你到了行轅,有你哭的!

    羅甲秀的任命是知府,調他到北地做知府的原因還在祝纓身上。祝纓自到北地, 至今已將北地官員換掉一半了。羅甲秀要頂的, 就是一個知府的缺。羅甲秀留意邸報等訊息,又向相熟的人打探,以為祝纓是個狠人。

    由不得不認真。

    在四十歲做到知府已然不簡單,不過因祝纓等人在前, 羅甲秀才不大顯得出來。他一路走一路考察,自入北地之後見百姓安寧,有時候也會遇到與大軍徵發相關的車隊、人馬,但都井井有條。不太像是一個被胡人侵擾過的地方。

    愈發覺得為公為私,自己都不能懈怠。

    荊綱見勸他不動,只得說:“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晨再動身,中間門錯過宿頭就不好了。”

    羅甲秀同意了,兩人各自安歇。羅甲秀的僕人猶豫了一下,勸道:“郎君,您一路這般辛苦,既說可以休息,何不歇上兩天?也好打聽一下那一位的行事。”

    “不然,”羅甲秀道,“我須得先去見一見這位祝子璋,親眼看一看他的為人品性,才能放心。只要他心中有大義,我也可放心聽命、與他通力合作,不必費心在小事上與他鬥智鬥勇。”

    僕人低聲道:“人家上頭有人……”

    羅甲秀瞪了他一眼:“囉嗦!”

    僕人不說話了。

    羅甲秀也不以為意,他出身不算差,是個鄉紳世家,在縣裡也算富戶。父親、祖父、族兄都做過小官,不能說沒有一點兒來歷。他有不錯的能力,人品也不錯,因而入了昔年政事堂的法眼,給了他一條路走。

    但也僅此而已了,沒有人特意去扶持他。

    僕人有時候會覺得,自家大官人樣樣都好,至今還沒做到刺史,想是上頭沒人的緣故。

    次日一早,羅甲秀又特別叮囑了一句:“不可無禮,你對人無禮,便是我的家教不好!”

    僕人忙說:“小人明白的,不會給郎君惹禍的!”

    羅甲秀這才帶著僕人出門,去尋荊綱同往行轅趕去。

    荊綱見他行李不多,攏共只有兩輛車,只有四個僕人相隨,其中兩個還是車伕。也不見他攜帶家眷,讚歎一聲:“您真是簡樸。”

    羅甲秀謙虛地道:“吏部那裡催得急,說北地要緊,限期過來應命,不好多帶累贅。”

    兩人乘馬,邊走邊聊,又敘一下各自的資歷。比起羅甲秀,荊綱的仕途就要差不少,他比羅甲秀年紀大,品級卻不如羅甲秀。兩人又說一陣,敘了一敘籍貫,荊綱才發現羅甲秀竟也算半個老鄉,是不太南的南方人。

    一番攀談,荊綱有些警惕:這羅甲秀是有些本領的。

    到得州城外面,兩人又攏住了馬,目送一隊兵士風塵僕僕地往城內奔去。

    羅甲秀道:“兵士都入城麼?”祝纓如果還兼顧著軍務,她還住在城裡就不是很方便了。最好是住在大營裡進行調度,不是麼?

    荊綱道:“好像是新來的,大人在籌建幕府,這幾日人來人往。咱們進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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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被派出來接人的是金良,就會告訴羅甲秀,來的是自己人——溫嶽。

    溫嶽奉命到前線,他沒有被分給冷侯,而是一頭扎到了祝纓這裡。朝廷沒有給祝纓再增添兵馬,溫嶽也只攜了二十人過來。

    一路疾馳,到了行轅門口的時候,卻見好些頂盔貫甲的人進進出出。他們見他著戎裝,有人搭話:“兄弟是哪裡來的?”

    溫嶽與他們見禮,正要說,就有人叫他:“溫大!”

    溫嶽是鄭府出身,軍中有不少是他的舊識,循聲望去也笑道:“老李!”

    搭話的人問:“你們認識?”

    老李道:“當然,老相識了。”

    一番介紹,彼此之間門很快熟稔了起來。李校尉道:“來得正好,這兩天都在重新調撥呢。”

    溫嶽笑道:“那我趕上了。”

    李老熱情地拉他去見祝纓,還沒走到書房就見祝纓親自迎了出來。老李悄悄對溫嶽道:“你好大的面子。”

    然後對祝纓拱拱手:“節帥,人已帶來,末將告退。”

    “辛苦。”

    接著便是熟人重逢,金良的笑聲尤其的大。

    祝纓對溫嶽道:“正盼著你來呢!”

    溫嶽順勢問道:“要我做什麼?”

    祝纓道:“進來說。”

    一行人進房,溫嶽第一眼便看到了牆上掛著的大大的地圖,上面標了些圖形之類。祝纓道:“先別看那個了,頭疼。家裡還好麼?”

    溫嶽道:“都好!”

    “京裡還好嗎?府裡呢?”

    溫嶽取出了鄭熹的信:“相公給您的。”

    祝纓接了,拆開一看,上面寫著讓她量力而為、不要太累,她現在做得已經足夠好了。

    鄭熹看得分明,祝纓不是行伍出身,經略北地不足一年,北地沒有亂。非但沒有亂,還安置了老兵、開墾了荒地,充實了北地的人口。

    在邊境有戰事的情況下,遷徙人口的同時還能維持秩序,可以說是相當出色了。

    鄭熹在信中寫道,原本鄭侯的安排是讓祝纓接手,那是不行也得行。現在朝廷要分兵,那祝纓就應該採取更穩妥的策略,仗,讓冷侯去主打,祝纓只要能撐到秋收,不需要朝廷再補貼北地,同時能夠有盈餘,朝野就能更明白她的能幹了。

    “梧州畢竟太遠,地方偏僻,做得再好、名氣再大,終究是二流。不若北地離京師更近、朝廷現在更關注,一朝有功,天下皆知。”

    鄭熹對北地很是上心,北地四州沒有流民流出,沒用朝廷再撥錢糧賑濟,還抽丁徵伕為大戰提供幫助。

    極好。

    在這種情況下,祝纓不需要再去冒險了。主動出擊,贏了不過如此,輸了反而有損祝纓的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