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69.兩路 也是為了保全他。權柄太重,易生禍端,對他也不是好事。

    軍中將校,有不少是勳貴家出身,往家裡寫封信、順便送個信都不用自己派家僕,甚至可以藉著公文驛路的便利回京。這樣送信的勾當,當年祝纓在福祿縣的時候就與京中的鄭熹使用過。

    冷侯嘴嚴,但這麼多的人,總有嘴不嚴的。便是想嘴嚴,一聽鄭侯“可能”病了,也要擔心自家人,要打聽打聽消息,與相熟的人商議對策。

    消息捂不住了。民間一絲風聲也沒聽到,對於冷侯等人卻不是秘密。

    冷侯對鄭熹道:“你雖做了丞相,也不要賣弄聰明!你爹好好的,自然能夠鎮得住軍中,讓閉嘴就閉嘴。他一旦病了,你猜那些人會不會再老實聽話、令行禁止?”

    鄭熹離席起身,向冷侯長揖:“還請叔父教我。”

    冷侯略拿了一下喬,也扶起了他,道:“說不得,頂好是鄭侯能夠痊癒,否則就要做好準備。得想好怎麼對陛下說。王雲鶴又病了,誒,明日咱們一同面聖。”

    兩人商議了一回,次日,冷侯也正常地上殿了。

    他們二人計劃好了早朝之後要面聖說一說鄭侯的事,豈料沒等到散朝,便有御史出列,稱聽聞京中有流言,道是鄭侯疾病。

    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先看了這個御史,這是一個很年輕的人,三十上下,挺拔站立。再齊齊看向鄭熹,王雲鶴病假,他是朝上唯一的丞相。

    鄭熹把這個御史給記在了心裡。

    然後不慌不忙地出列,對皇帝道:“前線膠著,軍情瞬息萬變,想是訊息不通,臣至今沒有收到這樣的消息。”

    皇帝道:“遣使去問。”

    “是。”

    有這一件事,旁的事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很多人心裡都閃過了一個念頭:鄭侯多大年紀了?此番出征還能活著回來了嗎?

    太子也有這樣的擔憂,散朝後他留了下來想與皇帝聊一聊,不想鄭熹、冷侯也留了下來。皇帝正想問戰事,便將三人喚到近前,問道:“據你們看,此次戰事如何?”

    太子尚未開口,鄭熹當地一跪:“陛下,臣父實染風寒。”

    皇帝“誒”了一聲:“你不是說……”

    鄭熹眼睛微紅,抬頭看著皇帝,誠懇地道:“陛下,那是在朝上。一旦謠言傳播開來,人心軍心還能穩麼?到時候不敗也要敗了。這樣緊急的時刻,豈有自己洩氣的道理?縱然要處置,也要悄悄的辦呀。臣恨不得親自過去侍奉父親!可也只能強忍不安。”

    冷侯也跟著說:“是這個道理。胡騎來去如風,一旦鬆懈,必為所乘。”

    皇帝問太子道:“你看呢?”

    太子想了一下,道:“鄭相公所言有理。不如暗中派一御醫。”

    皇帝道:“可,你們去辦吧。”

    鄭熹忙代鄭侯謝恩,匆匆去安排。

    冷侯本以為皇帝會留他諮詢,不想皇帝絲毫沒有這樣的意思,只得與鄭熹一同出來,殿中於是隻剩下天子父子二人。

    太子等人走遠了才對皇帝道:“他們隱瞞這消息,只怕半是為公、半是為私。”

    皇帝被這些大臣搓磨了幾年,也磨出了些眼光,道:“當然啦。不過呢,只要能一敗而勝,使胡人不敢南下,也就容他了。”

    太子道:“是否……下令北地官員……探病?”

    皇帝道:“讓祝纓去看看吧,這人,就是太單純,要做事就一門心事做事,也不在旁處用心。”

    太子總覺得祝纓是個有城府的人,也不知道他爹是怎麼得出一個“祝纓單純”的結論的。不過祝纓辦事確實讓人放心,太子便也不反駁了。

    太子卻是有另個想法想對父親說的:“阿爹,設若鄭侯有個萬一,鄭相公就要丁憂了。如今王相公也病著,政事堂不能沒有人,是不是補一個?”

    皇帝道:“你看誰合適?”

    太子道:“兒年輕,也看不準,還是要阿爹定下的。只要能做事就好。頂好不要亂哄哄的就知道吵架。”

    皇帝深以為然:“唉,劉、施二位要是還在就好了。罷罷!就竇朋吧。”

    太子想了一下竇尚書,好像也沒什麼不妥的,除了不是那麼的奪目,守成倒也能做得。他道:“只要合阿爹的意就好。”

    皇帝道:“身為天子,怎麼能夠恣意而為?是要合適治理天下。你要記住啊!不可隨意胡來。”

    太子恭敬地領了訓。

    鄭熹這裡選派了御醫往北送,這裡又派了信使找祝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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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熹把御醫送走,同時又寫了封長信給祝纓,託她留意照顧一下鄭侯。如果可能,對中軍大營也再多上心,協助鄭侯辦一些事,儘量隱瞞消息。如果有“萬一”,提前送一消息回京,他好準備。

    御醫上路,鄭熹便召來了溫嶽。

    溫嶽丁憂在家有些日子,眼見出孝,該安排上了。

    鄭熹更不廢話,問溫嶽:“你的本事,還沒落下吧?”

    “不敢懈怠。”

    “好,你去大營報到吧!”

    溫嶽忙問:“那禁軍?”

    “我安排別人。你到了軍前,戒驕戒躁,要謙遜謹慎,敢於擔當。如此一來,才好談以後。”

    溫嶽試探道:“君侯……”

    鄭熹道:“但願只是微恙。你到了那裡,與子璋會面,他是個念舊情的人,必會照應人的。他于軍事不甚瞭解,你要與他好好相處。”

    鄭熹想得很周到,祝纓身份勉強夠了,且是個管補給的,拿捏住了前線的將士,可以比較好的執行鄭侯的安排。但是其他方面,想必是不如溫嶽一個祖上就混行伍的人。趁著鄭侯還在,接下來還有祝纓照應,把溫嶽送上去,立功,受賞、升職。

    慢慢通過溫嶽繼續掌控軍中的部分勢力。

    溫嶽忙答應了。

    鄭熹動作很快,溫嶽在御醫後面也跳上了北上的大路。

    鄭熹尋思著,自己的安排應該很周到了,剩下的就看天意。環顧四周,只見政事堂裡唯有他一人,竟生出一點點寂寞的味道來。

    忽然有點想王雲鶴了。

    一聲通報打斷了他的思緒:“相公!王相公來了!”

    鄭熹的目光砸在了通報的書吏的身上,將這書吏看得一個哆嗦:“相、相公……”

    鄭熹收回了目光,正一正衣冠,疾步出迎。卻見王雲鶴被兩個書吏攙著,正往政事堂走來。他快步走上前去,揮開一個書吏,親自扶著王雲鶴:“您還病著,怎麼親自過來了?”

    王雲鶴緩緩地道:“我聽說,朝上不太平。”

    鄭熹面帶憂色:“傳聞家父微恙,已派人去看了,但願不要誤了戰事才好。”

    王雲鶴看一眼他,鄭熹的目光不避不讓。

    王雲鶴道:“你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