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37. 急惶 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

   侍女怯怯地說了一聲:“娘、娘子?”

    段氏回過神兒來, 低聲道:“回府吧。”

    侍女將簾子撩開一角,對車伕道:“回府。”

    車伕甩起鞭子,調轉了馬頭駕車往京城的卞府駛去。馬車輕輕地搖, 侍女覷著段氏的臉色, 似是在安慰:“等回到家裡,與老夫人她們好生商議, 總會有辦法的。”

    段氏搖了搖頭, 侍女不敢再說話了。段氏閉上了眼睛, 回府?老夫人她們?能頂什麼用呢?不怨自己就謝天謝天了。

    車到了府前停了下來,車伕道:“到了。”取了凳子來放在車前, 侍女先下了車,伸手將段氏扶了出來了。

    段氏抬眼看著這座顯得有些荒涼的府邸, 心越發的沉了。正值溼熱天氣, 牆頭已瓦縫冒出了些草莖竟無人摘除。在卞家得意的時候, 是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

    侍女上前拍門, 裡面的人警惕地問:“誰?”

    侍女道:“大娘回來了, 快開門!”

    門被拉開了一道縫兒,裡面的人打量了侍女一眼,吃驚地道:“你們回來了?”

    “快開門, 難道要大娘在外面等著不成?”

    侍女叫開了門, 又扶段氏到了門前, 再吩咐:“把行李卸到長房。”

    裡面的僕人答應一聲,段氏又問:“老夫人呢?”

    “都在堂上, 過節呢。”

    段氏心裡有了一點火氣,她一路奔波而來,狼狽不堪,府裡還有閒心過節呢?她說:“我給老夫人磕頭去。”

    卞府的這個端午節過得並不熱鬧, 但畢竟是個節氣,還是聚在一起吃個粽子,求個好兆頭。席才擺上,說是段氏回來了。

    席上安靜了一下,卞家的小兒媳婦便說:“既然大嫂回來了,公公與大伯也該到了吧?”

    她丈夫橫了她一眼:“胡說!哪有不提爹和大哥,單提她的?我家哪有這麼不分尊卑的事?”

    老夫人懨懨地道:“吵什麼?讓她過來吧。”

    段氏風塵僕僕地拜倒在老夫人腳下,老夫人沒有看到丈夫和兒子,既失望又擔心,問道:“他們人呢?”

    段氏看家裡這些人從上到下倒都裝飾得鮮亮,心中更難過了,委屈地哭道:“被押到御史臺的大獄裡了。”

    老夫人此前還存著一絲僥倖,聽了這一句,被噎得靠在榻上半天沒能說出話來。叫“老夫人”的,叫“娘”的亂作一團,老夫人緩了口氣,道:“你、你且回你的房裡收拾去。有什麼事兒,過一時再說。”

    段氏低聲斂氣地道:“是。”

    她們一走,小兒媳婦悄悄地對丈夫道:“大嫂怎麼這麼老實了?”

    她丈夫剜了她一眼,道:“她還想怎麼不老實?”

    老夫人道:“不吃了!”

    眾人便都散去。

    老夫人對侍女道:“走,看看大娘去。”

    段氏的屋子還在,只是久未住人,正在打掃著,老夫人來了,段氏還是那一身衣裳沒來得及換。聽到有人過來,往外看是老夫人來了,忙迎了出去:“只掃出一間門屋子,您到這兒來坐。”

    老夫人看一看兒媳婦這妝束,首飾也少了許多,衣服料子看著倒還不錯,但也頗多褶皺,可見路上也是辛苦了。再看箱籠包袱,少得可憐。

    老夫人進了屋子,婆媳對坐,老夫人劈頭便是一句:“我沒叫他們來,你可要給我說實話,你爹謀逆到底還有什麼隱情?!”

    段氏忍氣道:“何曾有什麼隱情?我也是毫不知情的!”

    “要是沒有,怎麼他們死了還不算,倒要牽連到我們?!你丈夫正在獄裡關著!”

    “是他們說,有人告了公爹貪贓枉法。”

    才說了一句,就被老夫人啐了:“呸!那算個什麼罪名?誰個不幹那些個事兒?滿京城的這些官兒,有幾個不收禮?不管請託的?被告的還少了嗎?有多少是被鎖拿進京下大獄的?你摸摸良心,拿這個話騙我老婆子,你還是人嗎?”

    老夫人的怨氣大得很,這長媳是他們家求娶的不錯。看在段琳的面子上,她這個婆婆可是很縱容兒媳婦的。如今段家失勢了,這兒媳婦還拿以前的範兒來對婆婆?真是沒教養!

    老夫人越想越氣:“你究竟知道些什麼,趁早說出來!別再念著你那個孃家了!都死了,還能怎麼翻身?要知道了,趁早揭發首告出來,讓他們爺兒倆早日回家是正經!我們家要是不好了,你還能有什麼好?你現在只有丈夫可靠了。”

    這樣的話,早在南方的時候她就聽丈夫說過一回了,現在再聽一次,段氏依然覺得刺心。

    老夫人說得也是對的,她已經沒有孃家了。是真的沒有了,父親、兄弟都死了,母親等人都流放了。同姓的段家人也有,此時也是自顧不暇,且不知流落何方了。

    可是,夫家對她的這個樣子,這個夫家,是她安身立命之所麼?

    孩子又哭了起來,段氏忍辱道:“我離京三千里,能知道什麼事呢?您莫急,我姑母嫁在關家,今天過節,我打發人去給她請安。明天去看她,打聽打聽消息,看看能不能託人求情。”

    老夫人緩了一口氣,問道:“那是大郎?”

    “是。”段氏命人將兒子抱了上來,孩子只有兩歲,卞家的嫡長孫,卞行十分疼愛他。盡一州之膏腴將他養得白白胖胖,這幾個月吃了些苦,容易受驚。

    老夫人逗了他一陣兒,哭聲漸歇,老夫人道:“罷了,你們休息吧。有空兒好好想想你的兒子,家裡要是不好,他也沒個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