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24. 陳放 二十年來多少能人的天才設想都破……

二十年來多少能人的天才設想都破產於皇帝死得太晚!



譬如王雲鶴,也是有一點“新群登基萬象更新,我做一些改革更方便”的想法,哪知能幹的先太子死在了皇帝前頭,新太子又是那樣一個脾氣,皇帝活得久,諸王又被縱容成了這樣,都是阻力。



譬如施鯤,一位只想安穩混日子的人,與王、陳謀劃了一件人生中俯仰無愧天地的事——送了許多年輕精英出京歷練儲備人才兼避開亂局,為國為民死了到地府都能吹牛的那種。皇帝多活了這些年,眼瞅著精英們都長成了,他們不踏進這場亂局都不行了。磨鍊你們不是讓你們練好了拳回來打架的啊!朝會上動拳腳只是表面,私底下大動干戈的主力可不就是這群人麼?成養蠱了,避了個寂寞!



譬如鄭熹,很早到了先太子的身邊,起手就是一個詹事,多麼的親密無間門,他也樂於為太子扛雷。結果呢?皇帝活得比先太子還長!不說努力付諸東流,留下來成果的也不多。安排了溫嶽在禁軍,皇帝熬到了溫嶽丁憂。安排了藺振在皇帝身邊、姜植在御史臺,皇帝熬到了把這二人調出京。這都什麼事兒啊!



譬如劉松年,他被皇帝召進京,是為了準備襄助過度的,這一過度就是二十年,天天在京城裡耗著,耗得老劉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活得過皇帝。



又或者段琳,段家相當的明白,他們有仇人,但是問題不大,一朝新舊交替,就是洗牌的機會。結果桌上這一局牌它打不完了!



更不要提英年早逝的先太子一系了,先太子的命不算很短了,多少雄心化成灰土。先太子妃滿眼光輝燦爛的人生,“噗”一聲,被吹滅了。承義郡王、東宮舊屬等等等等……都沒了。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就是皇帝自己,二十年前拔除龔劼開始,也是為了好兒子。結果兒子居然不耐活。把好外甥鄭熹給了東宮,然後鄭熹也跟著蹉跎了好幾年。眼看舊臣故人漸次凋敝,剩下的兒子皆不如死了的,皇帝心裡也是淒涼得很。



每個人每天都面臨著“皇帝活太長”帶來的難題,以及衍生出來的一系列題目。世界它居然不照著大家規劃的來,總是出意外!



不如意事常八、九啊!



人們不太敢將對皇帝壽數的推測說出來,只能奮力地解著衍生的狗屁題目。



京城裡每天都有整個帝國的菁華們惆悵、調整,遠在千里之外,還有一個鬱郁的人——陳巒。



他急流勇退又安排陳萌往外任去,便是擔心兒子腦子不夠使,攪進新舊交替的時刻成了別人的墊腳石。新舊更替,他一個老臣上表一賀,自己兒子就又能現到新君面前了,那時候再往京城一放。妥貼。



哪想到皇帝又活了十年?直熬到了他孫子都能出仕了,兒子的資歷都攢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怎麼安排?怎麼安排都是含了口滾燙的羊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早知道該讓兒子在地方上攢點資歷就火速回京磨著,把腦子磨好了下場迎接交替!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



孫子出仕不是陳巒安排的,皇帝想起他來的時候也沒有同他打個招呼。



說不得,只好隨機應變了。



“帖子拿好。進京後先拜見陛下,然後拜見各位相公,要恭敬,”陳巒對孫子陳放說,“幾位相公眼下恐怕無暇指點你,遇大事或可求教於王雲鶴。平日可與你祝叔父親近,那是一個可靠的人,比別的同鄉故舊更可信任,對他一定要禮貌。沈瑛是個愚人,做事做不到點子上,姻親嘛,禮數要到。”



“是。”



“要始終將陛下排在最前面,便是要矇蔽,也要將矇蔽陛下放在第一。”



陳放清了清嗓子,陳巒刺了他一眼,陳放老實站好。



陳巒微嘆:“陛下念舊了啊!”



陳放低聲道:“是。”



“是什麼?咱們好些年沒有回京了,京城局勢,不是你一個年輕人千里之外看過幾封信就能知悉的。去了多聽、多看,少說。”



“那想和做呢?”



陳巒輕聲說:“現在還輪不到你,你只要站在那裡就好。老老實實看三個月,循規蹈矩幹上半年,再想著動手動腳吧。要與人為善。”



“是。”



特意算了個宜出行的日子,陳巒親自將孫子送出了大門。站在門口,陳巒不無憂慮地看著長孫的背影消失在了轉角處。



陳萌加急送回來的小兒子忙說:“阿翁,外面熱,咱們回房吧。大哥聰明的,一定能夠顯名的。”



陳巒道:“你哪裡知道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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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放一路曉行夜宿,途中經過了父親陳萌所轄境內,又跑去刺史府裡拜見了一回父母。



陳萌道:“一轉眼你也長大啦,到了京城之後先靜觀其變。你阿翁為相多年,我看諸王未必會安份,是會有人想與你做朋友、拉攏你的,你誰都不要答應。再過兩個月我便也要動身進京去了。”



今年輪到陳萌進京了,他倒覺得這個時候讓兒子出仕時機不錯,自己很快就能再回京帶倆月孩子。



陳放道:“阿翁也要我謹言慎行。”



陳萌道:“這就對嘍!我這裡還有封信,你帶去給你祝家叔父。”



“好。”



兒子答應得痛快了,陳萌又擔憂了起來,前陣子朝上這一通亂,他身在遠處都能感覺到那種緊張。兒子能夠應付得來嗎?



陳放道:“兒入京之後不過是個六品,想出事也出不了大事的。”



陳萌道:“六品與六品也不同啊!在陛下身邊,嘴要嚴,要恭敬。”



“阿翁也是這麼說的。”



陳萌又殷殷叮囑:“什麼沈家、馮家,走動走動也無妨,遇事不要聽他們的,也不要為他們遞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