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289. 少卿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祝纓自陳府出來, 緊趕著回了趟老家。家鄉父老竟還記得有她這號人,只是多半不知道她的樣貌。也有一些許多年前見過她的人,多半不敢明著說起她的往事, 含糊說一句“他小時候就看著他不是凡人。”在家關起門來時才會說心裡話“一個神漢家的兒子能有這樣的出息, 怕不是祖煙冒青煙了吧。”

    祝家“祖墳”確實冒青煙了, 紙錢、祭品投進去, 火盆裡冒出一股一股的煙來。

    祝纓回到了朱家村,她對這裡沒有什麼好感, 仍是回來了。自家祖墳她也沒什麼感情,卻在於妙妙的墓前多停了片刻,蹲在地上, 將一本書慢慢地扯開, 一頁一頁仔仔細細地燒了。

    於妙妙的嗣子伴著, 祝纓對他也沒什麼好叮囑的,離開之前取了花姐所著之書給他“留個念想吧。這是大姐寫的, 家裡有女孩兒, 不妨叫她讀一讀這書。有好處。”

    對方蓄了老長的須,仍是恭敬地接了“是。”

    祝纓不再看墳墓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朱家村該進京了。

    回京走官道, 仍要是要走到那條進京的大道上, 最近的一個大驛還是在府城。祝纓又趕到了州城, 再向陳巒道別。

    陳巒神色與上次微有不同,他這兩天匆匆翻看了下兩本書, 將扉頁上的名字都看了一回。上面除了寫是祝纓印的,著者的名字看不出男女,但是祝纓寫了序陳巒何等人物,從序裡仍是看出了些端倪。

    “朱紫”想必就是當年進京的那個“外甥女”了, 而“江騰”他是全然不知的。但是序裡祝纓又寫明瞭是女冠,還是從京城南下的。兩本書,一述生一述死,兩個女子,一俗一道。

    陳巒對祝纓說“那兩本書我看過了,都是有益處的,你要還有多餘,送給大郎兩本,他會喜歡的。”

    祝纓道“我有留給他的。”

    陳巒點一點頭,說“你一向沉得住氣,到了京裡,也要沉得住氣才好。此時進京,福禍皆在一念之間。”

    “是。”

    陳巒又將陳萌向她託了一託“觀陛下近來動作,臣下難以預料,不過這個時候總是要調可靠可信之人進京。如果大郎萬一進京,你們兩個,多多親近。”

    “好。”

    “有什麼事不湊手,也可叫他去做。要是他不在京裡,你就拿著這個,”說著,陳巒給了祝纓一張帖子,“到我家裡去叫管事梁溫去辦。”

    祝纓鄭重接了帖子,道“多謝世伯,我必不會胡作非為。”

    陳巒笑道“你胡作非為的還少了拿去。”

    祝纓也笑著接了貼子,陳巒攜手將她直送出了門,又看著她上馬轉過街口才轉身回府。

    離開家鄉之後,祝纓的行程就快了許多。

    一路上,仍有一些地方的官員與她是舊識。這其中又遇到了倒黴鬼汪生。汪生領了個實職,乃是一地的縣丞。他一個南方人,官話帶口音還是小事。最大的麻煩還不是口音,而是這裡的官員都不是祝纓。

    汪生被點名打雜的時候,頂頭的上司是祝纓,祝纓在梧州是何等樣人全州上下都聽她的,縱有一點小心思,也都是被她攥得死死的,又能給下屬給安排得好好的。汪生給她做事,也有與商人鬥智鬥勇的時候,也是天天累成狗,卻是幹一分能看到一分成果。

    不幸的是,政事堂的考評天下如祝纓者屈指可數。

    汪生的上司、上司的上司都不是祝纓這樣的人,他幹事多了,縣令就要刺他兩句,防著他要“篡位”。還得考慮給上司、上司的上司孝敬。這種“孝敬”與梧州的士紳在一些節慶給祝纓送點比如生日禮物之類是不同的。送祝纓的禮物,可不怎麼考慮,純顯一點親近之情。步入了官場之後的“孝敬”,與完全是兩種意思。

    汪生在梧州的時候,家裡也是個鄉紳,自以為比鄉下泥腿子更懂官場。真正踏入了官場,沒兩個月就被砸了個頭暈眼花。

    虧得祝纓路過,一看這貨一臉的灰敗,就知道他碰壁了。

    祝纓也不點破,設了宴,請了當地的知府吃飯,再邀了縣令作陪,汪生灰溜溜敬陪末座。

    知府與縣令知道祝纓,但是不知道祝纓進京之後要任何職,說話間帶了一點試探的味道。

    祝纓微笑道“陛下不說前,我可不能說。”

    二人都謹慎了起來,忙說“不敢問禁中機密。”

    祝纓又讓汪生代自己陪二人飲酒,說“我飲酒會出事,就不給二位添麻煩了,讓他代我喝吧。這孩子實在,一定不會逃席的。”

    拉三人一起吃了一回飯,此後汪生的日子才漸漸好過了一些。

    除此之外便再沒什麼波折了,她還經過了魯刺史的地盤。魯刺史又特意到驛館與她相見,兩人相談甚歡。

    祝纓又送魯刺史兩本書,魯刺史也收了,說“你自己也該出個文集才好。”

    祝纓道“您是知道我的,本不是什麼文士出身,那是我的短處,以己之短而敵人之長,徒增笑料。不如將精力放到自己的長項上去。我如此手忙腳亂,長項尚且幹不完,再妄圖其他,貪多嚼不爛。”

    魯刺史道“那是因為你還年輕。你今年三”

    “三十二了。”

    魯刺史有點驚駭地道“才三十二嗎那該著你手忙腳亂。你自己忙亂,皆因年輕,沒養出自己可用的門生來。再過十年,你就能有許多人可用了。”

    祝纓無奈地道“我出仕都快二十年了,至今有許多事仍要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