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253. 連鎖 人工成本,零。

    讓項家接管糖坊就是為了節省自己的時間和精力, 自打做了刺史,祝纓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糖坊重要, 但也不是那麼的重要, 不需要她“事必躬親”。一個刺史,如果一直撲在糖坊上, 反而是一種奇觀, 會被傳為奇談的那種。

    項家做買賣有一套,以前的表現也頗為出色, 祝纓就放心地將事情交給了項安。項安也有一種“事事都要麻煩大人,要我何用”的想法,唯恐讓人覺得她沒用, 打定主意要將事情辦好, 不令祝纓操心。

    是以祝纓知道糖坊擴建的事, 但不知道擴建得如此迅猛。

    花姐也只當這是一件好事, 講給祝纓聽的時候是想讓祝纓也高興高興的。因為孟、王二人對她講的時候,口氣也是不錯的。

    王家除了自家住的房子, 另有一處房子租了出去給往來客商,糖坊建得越多、客商越多,她家的收益也就越多。她家的田裡也有幾個佃戶,雖不多, 但有餘田再種上一些甘蔗, 又是一筆額外的收入。

    孟氏自己就是個商人,她不販糖, 但是十幾年來積攢下來的人脈,使她亦可從中獲益。

    兩人都當這是一件好事。

    花姐將事情說了,祝纓不動聲色地道“是這樣麼”她知道, 這事兒是她估計不足。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糖坊辦大了,它並不是“僱傭女工”這麼一個簡單的事兒,這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影響。它不用女工,都不會妨害這件事情。但是如果影響了糧食的生產,才是真的要命。

    花姐碰了碰她的胳膊,道“不是好事麼你就笑出聲來也沒什麼。”

    祝纓輕輕地扯動一下唇角,道“就那樣吧。”

    花姐低頭看了看她的鞋子,道“唔,沒穿木屐,不怕門檻磕壞了齒。”

    祝纓被這句話逗笑了,花姐也笑了起來。

    祝纓問道“學裡準備得怎麼樣了”

    今年的新年過得刺激,馬上燈節了,過了燈節就要開學了,番學的學生們要不了幾天就要回來了。花姐道“我那兒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還有孟、王二人幫我的忙。灑掃又有雜役,都是盡好的。”

    祝纓點了點頭“家裡也要準備一下,小妹和阿發也快到了。”

    “好。呃,出了正月,你是不是也要往別業去了”

    “對。”她原本打算讓項安、項樂輪個班的,但是現在糖坊在護建,項安恐怕走不開。她需要對人事有一個新的規劃。項安由女工所引發的擔心,在她看來就是“沒有自己的心腹不行”。她自己也有同樣的問題。

    她的問題比項安還要嚴重一些。

    她對花姐道“你得顧著番學,現在天還沒暖透,這次我連爹孃也不帶過去。”

    “你”

    祝纓道“你們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

    花姐搖頭道“那不一樣,你要是個小孩子反而不用這麼擔心了。今時不同往日,如你今你是一州刺史,多少人的眼睛盯著你。以往你自己隨便就能應付了,現在沒個知根知底的人守著你,不放心。咱們也是萬不敢放心將事情告訴別一個人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祝纓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那好吧。”

    才開學,花姐肯定不能擅離番學,祝纓就只好繼續帶著父母上山。她與花姐兩人都有點無奈,祝纓低聲道“我還不如早早休致。”

    花姐噗嗤一聲“你才多大就要休致了快忙你的去吧。”

    “這是我書房。”

    “好,那我走”

    花姐離開之後,祝纓換了身衣服,從後門出了刺史府,打算自己到街上看一看。

    大街上人來人往,好像是比以前多了。她看到了一個長衫的中年人在告示前面讀著內容,她要往前走,前面都等著念告示的人斥道“別擠”

    祝纓真的站住了腳,聽中年人讀告示上糖坊的招工要求。要年齡在二十到四十歲的男子,還要健壯,要有保人。如果是女子,還得體貌端正,要有保人,要有家裡人畫押等等。在這個旁邊,又有人吆喝著工地招人為建糖坊,這個就不用保人了。

    這是掐著尖兒的僱工人啊她徵徭役都不敢這麼徵

    她又聽了那個招工的工錢,中年人讀的是“男工九十文,女工六十文”。祝纓越發的詫異這不對呀

    祝纓轉身,在街上蹓躂,耳中聽著人們的議論,一些人穿著不太合身的衣服,在街上走,都說著糖坊的事兒。“能被挑中就好了家裡能多些嚼裹。”諸如此類。

    祝纓拐過街角,突然看到路邊一個光腳乞丐,坐在一領破席上,手裡掂著個破碗,嚮往來的行人乞討。心道這人我沒見過呀梧州城的乞丐她多少有點數。

    她摸了摸腰間的錢袋,摸出兩枚錢來往破碗裡一扔,乞丐就唸叨一句“好人好報。”之類的。祝纓剛要蹲下來跟他說話,乞丐身後又閃過四、五個人,男女老少的,衣衫襤褸一齊說著吉祥話。

    祝纓站起來後退了兩步,道“你們這是什麼口音河東的”

    老丐道“官人明鑑,我們就是河東縣的。”

    “誒你們怎麼來了”

    老丐說著話,其他幾個人敲著碗,口裡喃喃著吉祥話。老丐道“還不是新來的大人喲”

    祝纓還要說話,圍著她的人已經在“行行好吧”了。

    祝纓一閃身,出了他們的包圍圈。拿著一把錢,道“誰上前,一文不給。答了我的問題,每人五錢。就你們幾個,再招呼別人圍我,誰也別想有好兒”

    她做這些年的官,自有一股氣勢,乞丐們有序了起來,答話也變得謹慎了。

    祝纓問“你們是遭了災了嗎”

    老丐苦笑道“小老兒活了五十六年了,這十年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好年景,不比我小的時候,三年兩旱,第四年還澇了”

    “那你是遇著了難處還是遭了惡霸又或者欠了什麼債沒人主持公道嗎”

    一旁一個面黃肌瘦的婦人道“您真真是個沒受過氣的大官人主持公道誰來”

    老丐道“自打去年,河東併入了新南府,起頭還好,王縣令走了,沒有新官兒來,咱們倒還自在。到後來,新的知府大人到了,他治所不在咱們縣,咱們都說那更好,還少些攤派。哪知從上頭又攤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