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97章 高升

 祝纓從皇城出來時神清氣爽, 眼下只要把蘇鳴鸞的名位給定下來,她這一趟最主要的任務就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薅著冷雲趕緊回去。一個刺史總不著家, 像什麼話?冷雲在京城,又有點恢復紈絝樣了,這可不太妙啊。

 她打著百八十個主意, 回到家裡就調整了安排——明早上朝她得比以往起得更早才行!

 並不是所有的散官都需要上朝,她有實職又有實務,地方官卻領了任務就得跟皇帝面前露個臉兒。祝纓回到家裡,面對關切的家人, 只說了一句話:“一切順利,明天開始我得上朝。給我收拾一下, 今天得去王相公、裴少尹府上走一趟。”

 顧同還沒從見了劉松年的震憾中醒過來,又聽到了“王相公”,好險沒兩眼冒星星。王雲鶴的名頭比劉松年大得多,像項樂、項安這樣的偏遠商人,對劉松年沒太多的感想是常有的,王雲鶴官聲極佳,就沒有人不知道的,都想跟著去。不能進府, 就在門外看看也是好的。

 顧同小心地說:“老師, 學生侍奉您去?”

 祝纓看了他一眼, 顧同憨笑幾聲:“嘿嘿。”

 祝纓道:“那還不快些收拾了去?”施鯤營建太后的陵墓還沒回來, 王雲鶴現在忙得很, 不值宿的時候回家也是非常忙的。她算了一下, 王雲鶴現在估計還沒回家。第一站先去找裴清, 爭取一個晚上搞定!

 這兩位無論哪一個, 都能幫她犯個夜禁。她如果白天都拿來在皇城裡跟各部扯皮,能用來交際的時間主要是下午晚上,得好好利用夜禁的時間。

 之前已經派了小吳去投了帖子,今天祝纓就直接殺奔了裴清的府上。

 裴府門上跟祝纓也算熟人了,見了祝纓就說:“恭喜祝大人!步步高昇呀!年少有為!”

 祝纓道:“過獎啦。大人現在忙不忙?”

 裴府管事笑道:“大人再忙,聽說您來了,必會抽空來見的。祝大人請進,小人進去通報一聲。”

 裴清此時還沒吃飯,見到祝纓笑道:“我猜你這兩日必會過來的。”

 祝纓道:“我來遲了,大人恕罪。”

 “別說客套話,來,一同用飯。”

 祝纓道:“那可不敢,您瞧這天兒,吃完了回家一準犯夜禁。您是少尹,我要從您家進左出來犯了夜禁,不是給您添亂麼?”

 裴清做了個手勢,祝纓謝了半禮,才到上首與他對坐。裴清看了看顧同,又看看祝纓身後跟著的項樂、項安,道:“從五品了,也該像點樣子了,這是哪位?”他看向顧同。

 “福祿縣一個學生,顧同,辦黃十二私設公堂案時十分用心,合了陛下的意,現在已是將仕郎。”

 從九品,裴清點點頭,鼓勵了兩句,讓顧同也坐。顧同連劉松年都見過了,到裴清面前緊張一下:“咳,晚生,那個,謝過裴大人。”話也說全了,老實在祝纓下手坐了。

 都坐穩了,裴清接著之前的話頭對祝纓說:“怕什麼?夜禁麼?我給你開張條子。”

 祝纓道:“那就多謝大人了,能別寫日子麼?我多用兩天。”

 裴清笑道:“不愧是你!好。反正……你等會兒出去走走就知道了。”

 祝纓道:“好。拿上來。”

 項樂將禮單也遞上了上來,裴清道:“見外了不是?”

 祝纓道:“就是不見外才帶來的,冷大人必已帶了不少南貨分與各位,我這都不算新鮮了,充數充數。”

 裴清也就笑納了,冷雲帶別來的東西是貴重,不過祝纓總能給人安排些十分合意的東西。祝纓也不在他這裡吃飯,討了條子說一會兒話就走:“明天還得上朝,跟他們掰扯,我得回去預備著。”

 裴清正好問她回來的事兒,祝纓也大大方方地說了。裴清悠然神往:“撫遠夷……好啊!當年你一去三千里,都給你捏著一把汗,如今卻令人羨慕!不要怕與他們爭執嘛!呵呵,看陛下的意思是要儘快促成此事的。”

 他點到即止。祝纓也會意,對裴清拱一拱手。裴清道:“要春耕了吧?”

 “是啊,今年我怕是趕不上回去監督了,還怪掛念的。”

 裴清道:“你如今是從五品了,再做縣令……”

 “我麥子還沒種完呢,怎麼也得種好了再說,不行我就上書請再任三年。”

 裴清看她不像開玩笑,道:“我看你不會久留了,能動還是動一動,職事太低總窩在一個地方,不好。”

 “是。”

 祝纓看到裴清管事站在一邊,似乎在等什麼,識趣地告辭了:“不打擾大人用飯啦。”

 “吃了再走又怎麼的?我家椅子會咬你?”

 “條子給我,等我吵贏了請您吃飯。”

 裴清笑著給她寫了一張夜禁通行的條子,祝纓拿著條子帶著人離開了裴府。顧同問道:“老師,這樣就行了嗎?”

 祝纓道:“還是小心些吧。如今能開到條子的人可不少!”巫京兆是不喜歡惹事的,則權貴偶爾犯個夜禁就可以想象了。裴清是少尹,他也能開條子,就說明管理不算很嚴格了。也就是說,夜間路上,平民百姓可能沒有,權貴和賊人比以前更能見到一些了。

 項樂、項安暗中警惕,將刀握好。

 接下來是去王雲鶴府上,王雲鶴在宮裡忙得比較晚,估摸著這會兒差不多到家了。

 顧同心想:不先去王相公府上,倒先去裴少卿家,這次序是不是……

 祝纓已帶著他們到了王雲鶴家,府上的管事也是認得她的,兩人見了面,祝纓道:“哎!你如今擔當大任了!”這是當年王雲鶴做京兆時身邊的一個小廝,被她說破家中有難事的那個,如今也在門上當管事了。

 那人見了祝纓趕緊拱手:“小祝大人!恭喜小祝大人。”

 “同喜同喜。”祝纓說著,項樂把紅包遞出來,顧同把帖子遞出來。

 小管事將帖子接了,笑嘻嘻地說:“這就行啦。”拿著帖子進去,很快也出來:“相公和冼郎君在裡面呢。”

 祝纓道:“巧了!我也有事要找他呢。”

 帶著人跟著引路的小廝一路到了王雲鶴見客的小花廳裡,她這回帶的人與去劉松年家大同小異,王雲鶴看到這七長八短的人不像劉松年那麼直白說出來,先讓祝纓坐下說話。然後又看了一眼錘子和石頭。

 祝纓謝了座,又與冼敬拱手為禮,冼敬道:“後生可畏啊!”

 王雲鶴道:“你也是後生。”

 冼敬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問祝纓:“可還順利?”

 祝纓道:“還好還好,福祿縣的麥子種了三分之二,思城縣我暫代了幾個月,所以多種了一些,其餘兩縣業也開始了。正好,冷刺史還在京裡,趁他還沒走,請他一起將這事兒鋪開了才好。”

 冼敬道:“你倒會幫襯。”

 “冷大人看似不羈,大事兒上頭並不輕佻。不就是說推廣之功麼?只要事情辦好了就成,哪能老想著吃獨食呢?種糧這事兒,沒個五年十年的也不成,要都想著功勞,到繼任的來了,一瞧這事兒算不得自己的功績,把這事荒廢了再另尋摸個新鮮短視的點子,就要將地方折騰啦。一州之事又不是我能操控得了的,要為了這點功勞,就只要我一縣種,別的地方不許種,也太不做人了。不過福祿縣的事兒還沒弄完,相公,再給我延三年唄。”

 王雲鶴指著她對冼敬道:“到我這兒來求官的並不少,直白要到我面上的倒是不多,這就是一個。”

 “那行不行呢?”

 王雲鶴道:“朝廷自有安排。”

 冼敬道:“你先將手上的事做完再講吧!哎,這就是劉先生說的那個孩子麼?”

 祝纓道:“是。他是利基族的。”

 王雲鶴看了錘子一眼,道:“帶著他來,你又打什麼主意?”

 “延三年,我再試著把利基族也撈過來。怎麼樣?”祝纓毫不遲疑地講起了價錢。

 王雲鶴道:“你有把握?”

 “我試試,哪怕不成,我在那兒多種兩年麥子朝廷也不虧本兒。”

 王雲鶴對錘子招了招手,錘子還小,對“丞相”的權勢還不能很好的理解,怕倒不是很怕,對王雲鶴作了個揖。王雲鶴將他攬到身側,慢慢地也問他年紀之類,見他的長相不似中原之人,雖然平凡但是雙目靈動。錘子回答得也有條理,也開始識字了,說是:“江娘子教識字歌,我對著識字碑認了一些字,大人知道後就給我本子不用我跑街口去認碑了。現在開始讀書了。”

 王雲鶴欣慰地道:“很好。”又問名字。

 “錘子。”

 “啊?”

 錘子食指在空中畫著“錘”字,王雲鶴看了一陣兒問祝纓:“不起名字?”

 祝纓道:“那是他過世的父母取的名字,不好擅改,過陣兒等他再懂懂事兒,問問他想叫什麼。”

 王雲鶴對冼敬道:“是顧及風俗不同。如此謹慎,怪不得瑛族願意歸附。你呢?”他又問石頭。

 石頭的福祿方言已經很艱難了,官話就更學得亂了,祝纓用利基語說:“你過來,不要怕,這是很好的老翁翁。”

 石頭頓時放鬆了,給了王雲鶴一個大大的笑,王雲鶴看著孩童如此淳樸,一天的疲備也輕了許多,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祝纓道:“黃十二的案子,抄了家,發現裡面好些沒在戶籍的奴婢。這是山上販奴的販賣下來的,本來是跟著父母,後來他們的父母都過世了。兩人相依為命,拆開不妥。”

 王雲鶴道:“一聰慧一質樸,你可要留意。”

 “是。”

 冼敬又問顧同:“你怎麼這麼拘謹?敢翻牆竟不敢說話了?”顧同僵坐在椅子上,滿腹的機靈打了許多的腹稿,此時都在想:我在王相公面前說這些,會不會太愚蠢?還是不說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