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111章 意外

    


    祝纓把新買的宅子又看了一圈,  才重新鎖了門回家。今天是燈節,一家人打算出去逛逛,她回家就被張仙姑說了:“你去哪兒了?今晚早點兒吃飯也好出去耍。”

    祝纓道:“看了看房子。”

    張仙姑追問道:“什麼房子?是咱家的?在哪兒?你這孩子怎麼不聲不響的就辦了?”

    祝纓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拿不準能不能同時買下來,  要是不能同時買下兩家,買一家就沒用,我也只能兩家都不買,再另尋別的。沒買下來之前就沒跟你們說。”

    張仙姑“嘖嘖”兩聲,  說:“好好的兩家人家,就這樣了……”

    花姐道:“那現在有沒有什麼隱患?”

    祝纓道:“兩家都搬走了,能有什麼隱患?位置也挺好的把邊兒,  臨街的。”

    祝大道:“那今晚咱們去看看!”

    張仙姑也有所意動,  祝纓道:“行,  早點兒出門,  帶你們認認地方,等白天你們得閒了再去仔細看。沒事兒,血跡已經清理了。”

    “血血血血……”

    祝纓道:“是啊,  鬥毆出了人命,可不得有血麼?他們後來又住在那裡慪氣有一陣子,自然是打掃了。”

    祝大道:“那不就是凶宅?”

    祝纓道:“是啊,咱不是早就說好了買兇宅的嗎?不然不能這個價就拿下來的,都打對摺了。拆了重蓋,也是一樣的,  不然哪有錢買這麼大的地方?還得剩錢拆了舊的蓋新的呢。”

    也不能兇成這樣啊?!怎麼真的家裡還打死人了呢?不是門外死的?

    祝大和張仙姑就有點怏怏的,  窮得一文錢也沒有的時候墳地都睡過,  現在閨女做了官兒自己家也有僕人了,  他們突然連凶宅也不想沾了。花姐心裡也有點後怕,  聽祝纓說凶宅鬼宅之類的還沒什麼感覺,  等祝纓把凶宅買了,她也說不出話來了。

    一旁杜大姐也有點哆嗦,只恨自己是僕人,不敢說話。

    祝纓道:“你們怎麼了?這京城有命案的宅子多了去了!就咱們這坊,前頭魏婆婆那個店,二十年前就砍死過人。咱們之前租的那兒,隔壁就有欠了賭債不還被堵在家門口砍了的,滿院子都是血。就在咱們剛搬到京城之前沒幾個月,後來砍人的也叫王京兆給砍了。不是也住得挺好?”

    哪知她是真不怕,父母是真的怕,張仙姑欲哭無淚:“哪怕小點兒,不要兩進的屋,就跟現在住的這麼大,只要乾淨就行。”祝大也沒有了得意歡喜:“咱們能換一個麼?”

    然而錢已經花出去了,這兩個也有點傻眼,晚飯都沒吃幾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祝纓僱了車,帶他們去看新宅子。他們兩個心裡矛盾得厲害,想看又不想看。

    車子把人拉到了宅子前,因為是燈節,各處都有許多的燈,只有這裡,烏漆抹黑的一片,張仙姑總覺得有鬼在盯著她,說:“咱們走吧,白天再來看!”祝纓無奈地道:“好,走。”

    早知如此,就不該對他們講這裡處地皮的來歷的。再看花姐,也有點心不在焉。祝纓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個人都要怕成這樣?她說:“屍首都運走了。”

    “你還說!”張仙姑氣得開始打閨女,“你再說!你再說!”

    今天的燈她都看得不開心了,板著臉,直到了慈恩寺前下了車,張仙姑說:“快,快去拜拜菩薩保佑一下!真要蓋了房兒,必要再從這裡請一尊菩薩回家鎮宅!”

    “行,您想請菩薩就請。”祝纓說。

    張仙姑白了她一眼,數落道:“現在就會口上說點不實惠的話!大事兒就不跟我們說呢!”

    祝纓是實在沒想到這一對神棍神婆現在居然能夠講究成這樣了,大過節的她也不想在這時候跟父母吵架,只好說:“我記下了。以後不會了。”

    張仙姑道:“還有以後呢?弄了這個房兒,家裡都精窮了。下個房子不知道在哪裡呢。”

    祝纓道:“以後會有的!不過呢,更好的大宅子吧……死的人更多。”

    張仙姑氣得開始在寺裡打女兒,花姐又來勸,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燈之餘也看一看這處熱鬧,把張仙姑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收了手。祝大一直一聲不吭的,等張仙姑氣得跟花姐、杜大姐一起去看燈,扔下丈夫女兒不管了,祝大才問祝纓:“真的只能這樣了?”

    祝纓道:“這京城多少年了,哪處不死人呢?咱們家,我還鎮得住。”

    祝大有點不樂,祝纓笑道:“您慢慢逛,我也到那邊走走,省得你們看著我又要不高興了。”

    祝大道:“這叫什麼事兒?”

    祝纓道:“你還帶我睡過死人屋呢。”小的時候,祝大帶著她出去討生活,什麼地方沒湊合過?也曾有死得兇的人家,召人這些神棍去作法,就睡在死人的屋子裡打地鋪,停屍就停那床上,血濺得半間屋子都是。

    所以祝纓是真不明白自己這一對爹孃,怎麼就開始怕了呢?她們家有啥好忌諱的呢?

    祝大低聲道:“不該帶你見那些的。”能叫孩子好吃好喝的,誰願意帶孩子出去討生活?但是這話現在跟已經有了出息的閨女說,好像又有點是為以前自己的無能狡辯了。他說:“你去逛逛吧,我也自己走走。”

    祝纓被父母和花姐拋棄了,撓了撓頭,心道:回去還得跟他們好好說一說。

    也就將此事暫時放在一邊,專心享受起燈節的熱鬧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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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在街上閒走,又抓到不長眼的蟊賊一個,揪著人家的耳朵說:“你新來的吧?在這兒偷我?”蟊賊還要掙扎狡辯:“你這小白臉兒,憑空汙衊好人!各位父老,這事上多的是……”

    話沒說完就被一個人一聲:“打他!”

    接著兩個壯漢躥了上來按住蟊賊一套亂打,祝纓道:“六郎?哎,大過節的,別把人打壞了。”

    太常寺的楊六郎上來就要拖著她走,祝纓靈活地一晃手腕沒讓他抓著,問:“你幹嘛?”

    楊六郎一抹汗:“出事兒了!你幫我個忙!一定重謝,一定重謝。”

    祝纓道:“到底什麼事兒?”

    楊六郎對兩個壯漢說:“行了,叫他們滾!”兩個壯漢把蟊賊踢到一邊,又站到楊六郎身後護持著。楊六郎道:“三郎,借一步說話。”

    祝纓看他頭頂都跑出白煙了,完全不似成天亂躥四處散播探聽最新消息的樣子,好像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於是跟著他往略僻靜一點的地方走了一走。楊六郎一邊走,一邊湊在她身旁說:“我表弟丟了。”

    “啊?”祝纓也吃了一驚,“今天?這燈節可剛開始呀。”

    “誰說不是呢?我姑媽急得要上吊了!”

    “你哪個姑媽?”

    “還有哪個?我現在就這一個姑媽!”楊六郎說,“都不敢姑父說,等會兒他從宮裡回來了,才是要出大事呢!”

    楊六郎那位宦官姑父羅元在內廷也算位高權重了,雖比不上內相藍興,也是宦官裡的前五。在宮裡有地位,在宮外有家業。但是這個表弟……祝纓還真沒聽到過他的來歷,也不知道這孩子多大年紀了。無他,楊六郎成天說消息,但是很少提及他的姑父家。

    祝纓道:“那你們該拿著你姑父的帖子去找京兆府或者萬年縣長安縣呀!王京兆固然是不畏強權的,但是家裡丟了孩子這事兒,他肯定是要管的。”

    “已經去了。”

    “那就可以了呀,”祝纓說,“燈節的時候他們肯定多安排了衙差就為著防止有什麼事情發生,還有禁軍等,不為丟失人口,也會為著防止走水。大理寺的人除了幾個輪值的,都放假了,我現在也抓不到人幫你找孩子呀。是孩子吧?多大了?”

    楊六郎忙說:“不用別人,就求你幫忙。你本事大!”

    祝纓都傻了,她有啥本事啊?她問:“孩子是在家丟的?”

    “不是。”

    “街上丟的?”

    “啊。對啊。”

    祝纓舉目四望,到處都是人,低頭一看,一人走過,呼吸之間腳印就被別人踩沒了,咋找?而且偷孩子偷到了大宦官頭上,這事兒本身就有點不對。哪家賊這麼不長眼?她又問:“難道是,僕人抱著出去玩兒的?沒有帶在身邊?”

    楊六郎一臉灰敗:“可不是。我姑媽要跟她那些朋友們一起說話,走不開,孩子又哭鬧,就叫人帶他去別處看燈。現在孩子沒了,怎麼交差?好兄弟,你可得幫我這個忙!”

    他說著就拉著祝纓:“你跟我見一見我姑媽吧,京兆府的人你也熟,你們兩處使力,興許就找著了呢?”

    “那你得跟我說說前因後果,還有這孩子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記得羅大監原本只有幾個侄子前後侍奉的?”

    “原本!這孩子也是年前剛買的,預備二月辦席的呢。”

    “嗯?”

    “起先他是預備過繼個本家侄子的,但是不知道哪個更孝順,就弄了幾個過來,反正也是都要抬舉的,到京城來一邊做著官兒、辦著事兒,一邊看看哪個更像樣。他們也都奉承我姑媽,姑媽眼裡也有一兩個相中的人。

    哪知道年前的時候,家裡一個僕人病死了,說索性多買幾個,就又從外頭買了幾個,粗使的,也沒太上心。其中有兩口子就在花園裡幫著養花鋤草,主人要看花的時候他們就得躲著,誰也不在意。那天不知道為什麼,姑父回家後去園裡散步,遇著這一家子帶著個孩子在花園裡玩兒。姑父一看這孩子就喜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