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99章 選拔

    


    女人扎堆,  無論是幹什麼,在當今閒人男子的心裡,他都得給這蒙上一層嬉鬧的色彩。嬉鬧還算是好的,圍觀女人嬉鬧,  一些不正經的人甚至會有些□□的想法。

    但是閒人們不知道,  還有一群人與他們同樣關注著這麼一件女人扎堆的事情,  並且神情嚴肅。

    第一個是祝纓,  她是立意要把這事兒辦成了的。第二個是鄭熹,他也不希望大理寺的事搞砸。然後就是王雲鶴為首的一批人,包括京兆府及轄下的各路官員,因為他們馬上也要辦這件事。王雲鶴的奏本已經批了下來,  政事堂公議的結果是:可行。著京兆府及轄下諸縣先試行。

    因是選獄卒,  就不必勞動吏部了,  祝纓口頭邀請了陰郎中,  陰郎中有所意動,口上卻推辭:“我就不去了吧。”祝纓再邀他一次,他又推拒,  祝纓竟然沒有第三次邀請他,這令陰郎中扼腕,心中微有不快。

    祝纓壓根兒就沒想讓他主持這件事!他不願意,那是正好。祝纓是故意的,  就卡在他快要答應的時候,  不再邀請了。

    反而是邀請了胡璉這位大理寺的熟人,  自老王休致而左司直出差,胡璉與祝纓在大理寺裡就是關係很親密的同僚了,  再請大理寺正,  大理寺正以為自己是個君子,  跟這等事不相干,他就沒去。祝纓最後把那位升了評事的鮑同年也給拉了過來充個數,湊個三人考官。報上去,大理寺正與鄭熹都準了。

    不想鄭熹橫插一手,跟裴清要去旁觀一下,冷雲見他們倆走了,也是想湊個熱鬧。

    因是借的京兆府的地方,王雲鶴理直氣壯地說要列席旁觀一下,範紹基也就來了,何京也來了,都是熟人。熟人裡還有萬年縣令,長安縣令也到了。其餘如新豐縣令等只恨自己離得遠,不能趕過來在王雲鶴面前露個臉兒。

    京兆府的人,祝纓幾乎都認識,但是與王雲鶴並肩有一個人,卻是眼生。祝纓看他的位置,上前迎完了就問王雲鶴:“不知道這位先生是?”

    “唔,你還要好好謝謝他哩……”

    那人說:“住口住口住口!”

    祝纓一看這人,清瘦,一部修剪得極瀟灑的鬍鬚,年輕時也是個周正人兒,又有點傲氣。將他再一打量,便恭恭敬敬地說:“劉先生好。”

    王雲鶴笑道:“吶,這是他自己看出來的,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

    劉松年一聲哼。

    到了場地,王雲鶴那邊已經下令安排好了。王雲鶴這邊下了朝就換了一身便服,身後一群人也是如此。

    十分巧的是,鄭熹這裡也是都換了便服的。一時之間,五彩紛呈。騷包如冷雲,金冠上鑲著顆大紅寶石冠沿兒上一圈兒全是珍珠,腰間掛著的也都是精緻物件兒。鄭熹含蓄一點,也是金簪玉佩革帶絲履。王雲鶴簡樸些,綢袍黑巾。因為穿的不是朝服,也就不拘於顏色了。青藍紅灰種種顏色,有織紋、有繡紋,花鳥蟲魚、福壽萬字都有。

    鄭熹也認識劉松年,跟他見禮。

    他們又都說:“我們是來看看的,你們只管*們的正事去。”

    胡璉臉色都有點發青,鮑評事更少見*,一時開口都不知道說什麼。只有祝纓與這兩位打頭的都熟,還能從容應付,請問他們想怎麼看。

    王雲鶴指指自己的衣服說:“瞧,我都這樣了,一旁坐著看就成啦!”鄭熹也是這麼個意思。

    京兆府的差役有心露臉,早把椅子搬出來在邊上排了一溜,祝纓有點猶豫:我這上頭一坐,你們兩邊坐著,到底誰是誰的上司呢?

    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今天先是勘核身份,還沒到考核的時候呢。”

    王雲鶴道:“無妨,我正要從頭開始看。”

    祝纓只得讓下面開始。

    她已經預料到報獄卒的人會比考獄丞的要多,因為門檻低,京城裡身份不高而收入也很低的人還是有不少的。什麼胥吏之家、各種手藝人、小商小販、才放良的奴婢、失地而打零工討生活的平民之類。

    但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此時女子報名,自己來的少,有陪同的多,多則是父母兄弟丈夫等等一家子陪著,少也要呼喚一、二女伴同來湊個熱鬧。又有一些人,本是無心的,周圍忽地有一個小姐妹不知道為何心動了,她們也就一呼啦想同來試試玩耍了。報名的上百,連上親屬得上千號人來來回回,烏泱泱一片,又引起更多愛熱鬧的人圍觀。最後連小販都來賣零食了。

    祝纓原本預備的一張桌子收名帖、核身份、發號牌,那就不夠用了!

    只能緊急再添了兩張桌子,三排大隊排起。衙役維持著秩序,叫陪考的不許排隊,只許自己排。今天是拿號牌,人還不能走,祝纓要根據今天的人數來決定接下來怎麼做。人多有人多的考法,人少有人少的考法。

    此時祝纓一看報名人多,底氣也就硬了。命人引拿到號牌的人到一間屋子裡去,那裡,花姐與尼師等幾人都在,一一給這些女子號個脈,檢查一下有無疾病。有疾病的,收回號牌,記錄下此牌已空。尼師花姐心地好,有疾病還要多說點治療方法,堆的人就更顯多了。

    祝纓對記錄的書吏說:“不要慌,你就一個一個的記。別看她們後面有多少人。”

    直到中午,已經有一百多人報名了,王雲鶴和鄭熹都說:“不想竟有這些人。”這不是個點誰誰家的某某來領這個差,給她們白領一份月錢。而是正經出告示,說要選拔考核的。這都有那麼多人,他們都驚訝。

    臨近中午時,刑部的時尚書突然也換了身便服到了。

    刑部的時尚書原本是派了個郎中過來觀摩就罷了,因為刑部也有個大牢,如果大理寺這個試點成功了,刑部也該照此辦理才好。中途聽說另兩位要去,他也就臨時決定湊個熱鬧。禮部的鐘宜是不想來的,因為沒他什麼事兒,但是大理寺又補了個公文,請他們在選獄丞的時候也派個人監場。鍾宜就決定,獄卒的事兒,他也要看一看。

    大家又讓了一回坐位,王雲鶴請大家去京兆府吃午飯,下午再繼續。

    祝纓以為,到了下午的時候,這些*應該都去幹正事去了,不想他們決定再看一看。尤其時、鍾二位,他們到得晚,上午的考核他們還沒見著呢。

    到了下午,繼續勘核。哪知人是越來越多,祝纓覺得不對,對小陶說:“你去打聽一下,為什麼人變多了?”

    小陶回來說:“他們有看不起病的,說這裡的免費看病的,都來……”

    祝纓啞然,道:“看來,以後要把號脈這一項放在最後面了。”

    中間又出了點小事故——有一個女孩子,她沒有父母的同意文書就來了。負責勘核的人要趕她走,她在那裡不依,又吵了起來。

    祝纓派人去問,說是:“年十九,父母雙亡,所以無有同意的文書。”

    祝纓道:“問明是哪裡人氏,這裡正有京兆的主官,查明她果然無父無母,就給她號牌。”

    過一時回說:“就是京兆長安人,父親是開武館的車猛,前兩年才死的。”車猛這個人,祝纓還真知道。她對街上的三教九流等等是十分熟悉的。車猛開的是武館,因為職業的關係,與所謂□□就有一點點牽扯。說是武館,也就是幾間房子,開館授徒的意思。教一點拳腳槍棍。

    但是她不點破,而請長安縣去查一下有無此人。長安縣來了精神,飛快命人去查,須臾回報:“正有此人,此女該年十九。”又核記載之年貌,也給了車小娘子號牌。

    一天下來,竟有數百人報名,祝纓道:“明日再發一日號牌。後日就開始考核。”

    第二天,除了王雲鶴還過來轉一轉,其他的*就沒有來了。祝纓心中也有了主意:發號牌的時候是有點亂,場面有點大了,雖然也傳出了可以有女獄卒的風聲,但是如果發生什麼失竊、踩踏之類的事情,未免也是一種麻煩。以後必須重新規劃。

    第三天,正式考核開始。還有些才聽到消息,將信將疑的,想要來報名已是不能夠的。又有一些是想蹭個義診的,也想往裡擠。祝纓下令,一概拒之門外。此時京兆的衙役們就不客氣了,拎著棍子一通維持,終於把場面安定了下來。

    而王、鄭等人又來了,時、鍾等也要來瞧這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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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才鬆快一天,便又得應付上官了。

    她給考核出了一點簡單的題目,連夜調了紙張,讓每個人在紙上各寫自己的姓名,這張紙就是她們的計分紙和考卷了。這也是一關,不會寫名字的也不淘汰,由文吏代寫,但是第一項她們就不得分了。

    然後將這些人分組,十人一組,但是祝纓卻發現——有拿了號牌而今日未到的人!她對文吏道:“把名字核實一下,也記錄下來。”

    旁邊鄭熹問:“有多少人?”

    祝纓道:“兩日共計報名了七百六十三人。”

    鄭熹道:“那是百裡挑一了。”

    祝纓心道:哪兒啊!今天有四百多號人沒來呢,都是昨天蹭花姐和尼師的義診的!還有湊熱鬧好玩,動真格的就反悔退縮的。要不是臨時弄個保書、帖子還要費點事兒,信不信能有幾千號人過來?今天到的也就將近三百人而已。三百人裡挑八個,四十取一不到呢。

    但是這種拆自己臺的事她是不會說的,只說:“初篩要去掉不合適的,留下參加考核的就沒那麼多了。”

    *們都點頭,這個他們懂,朝廷取士也是這樣的。

    第一項寫字,不得分也不黜去,因為此時女子能讀書識字的是少數。尤其是獄卒的門檻低,身份越低、人越窮越沒有條件讀書,這是無法強求的。

    祝纓粗一分組,二百八十四人,不夠二十九組,就把零頭四個混在了其他組裡。

    再來第二項。

    第二項是跑!有些邁不開步的,或者害羞的,又或者跑不動的,也計分從一分到五分不等。每人拿著自己的計分紙,從起點跑到終點,所有人一起跑,到了終點把計分表交給終點守候的小吏,小吏在她們的計分紙上計到達的名次。按名次給分。

    王雲鶴問道:“為什麼要算分?不是等第?”

    祝纓道:“算起來方便。”她學了好幾年算賬,覺得比起上中下之類的,各項算分更加直觀一點。

    其次是搬重物,也計分。然後又是拋擲,還是計分。

    有些人在寫名字的時候就開始臉上變色——是真不會,但是祝纓不放人走,還得讓她們跑完全程。也有在跑步的時候跑到最後一名難過得落淚的,也有因緊張,扔重物拋手險些砸到自己的腳,因而臉色煞白的。祝纓都沒要趕人家走。

    裴清問道:“為什麼不黜?”

    祝纓道:“只是其中一項。一帆風順是看不出本事的。挨頓打還能站起來的,也是很難得的。”

    王雲鶴低聲問劉松年:“如何?”

    劉松年道:“一身跟你一樣的臭味。”

    因為人多,第一天也就測這兩項。

    當天把計分紙收回,各人回家,明天來領,繼續測試。

    觀看的*們對她這種設計倒是沒有提出異議,其中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她是在選獄卒。否則集這許多婦人在一處,首先就不合時宜。

    鄭熹道:“明天要著緊。”

    祝纓道:“明天也就差不多能有個結果了。”

    他們第二天都得上朝,然後處理完正事之後再過來看,一如今天。祝纓也是,需要到大理寺應卯,簡單處理完雜事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