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92章 做官

    


    在府裡有小廝捧著東西跟在他們身後,  出了府門就得自己想辦法了。

    祝纓這兒的東西多不多、少不少的,拿是拿得動的,要是給她根扁擔,  她還能擔著飛奔呢。只是不雅相,叫人看著了,  多事的給她彈一本,就能收穫人生出的第一本彈章了。只好預備轉個彎,看能不能僱輛車或者僱頭驢。

    甘澤的到來解了她一大難。

    她笑道:“你來得可太好啦!幫我叫個車吧。”

    甘澤僱車的當口,別人已經過來道別了,  六個人,五個跟著小廝,  就她單蹦個兒。其他幾人也不特意說這個,只拱手道別。祝纓手裡拿著東西還不方便,  幸而甘澤回來得及時,  給她接了。

    祝纓這才得以與五人有禮道別。另五人各有車馬,祝纓的車僱來了,總算也沒失場面。東西放上了車,  祝纓對甘澤道:“我這就回去啦,你也趕緊回去吧,  別鄭大人找不著人。”

    甘澤卻坐上了車,說:“我送你回去。今天我是有假的,有事才多來伺候一程。”

    車子動了,祝纓道:“過節時正忙,你這請假又不是、當值又不是,怎麼了?”

    甘澤道:“我來散帖子。”

    “咦?”

    甘澤道:“我要成親了。”

    “恭喜恭喜,  怎麼之前一點兒風都沒聽過?陸二也不告訴我。”

    甘澤道:“家裡爹孃給定的,  我也才知道沒多久,  他們又要操持,差不多了才告訴我。府裡體恤下人,許我這些日子略寬鬆些。”

    祝纓把手一伸:“我的帖子呢?”

    甘澤也笑,從懷裡掏了一張紅色的喜帖來遞給祝纓,祝纓也不看就塞進袖子裡,問:“正日子在哪天?在哪兒吃席?”

    “寫著呢。”甘澤說。

    祝纓新家離鄭府比以前近不少,不多會兒就到了,祝纓要付錢,甘澤說:“已經付啦。”

    家裡三人出去看龍舟了,祝纓開了門,請他去坐,甘澤抱著祝纓那一份子節禮進了門。倆人到祝纓的房裡坐下,祝纓從窠子裡倒了杯茶,順手把他手裡的東西接過來放一邊桌子上,說:“坐。還沒說新娘子是哪兒的人呢?”

    甘澤道:“就京城周圍的人。本是高攀不上的,不過因傳聞要採選宮女,他們急著嫁女,我才能娶得到她。”

    祝纓一聽就知道了,甘澤這也是豪門僕人娶了外面平民百姓家的女兒。採選的消息祝纓也稍有耳聞,不過她問了楊六郎,楊六郎說這事兒並不是真的,她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居然促成了甘澤的一段婚姻。

    她說:“新娘子願意就成。”

    甘澤笑笑:“是。我也聽說彷彿沒有采選的事兒,女家著急,就怕有個萬一。進了宮裡多少年見不著親人不說,前程也不一定。雖也有些有志氣的進去,有旁的法子的都想躲上一躲。”

    祝纓道:“無論如何,是件喜事。”

    宮中採選這事兒跟祝纓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她家裡四口就沒一個能跟這個沾上邊的。街坊家裡也跟這個沒什麼關係,平日裡鄰居說這件事時口氣都輕鬆的,可見並不是什麼美差。不想進宮的人,能夠躲開了這一件事,那是挺不錯的。

    甘澤笑笑,猶豫了一下,道:“因熟些,我有些話三郎聽著覺得有道理就聽,沒道理就當我沒說吧。”

    祝纓給他續茶:“你說。咱們還用吞吞吐吐的麼?”

    甘澤道:“今天這事兒吧……三郎還是上點心。我知道三郎一向有主見,不過,時候變了。”

    祝纓點點頭:“嗯,今天幾位都是能人。”別人她不太清楚,邵書新的本事她是知道的。邵書新做事很平實,嘴嚴,賬做得不說天衣無縫吧,從賬面上還真看不出什麼來。

    甘澤道:“三郎如今是官兒了,我依舊是個僕人,畢竟跟七郎看得久了——三郎,場面該撐還是要撐的。譬如今天,你有個小么兒就比沒有強。府裡,侯府,夫人是郡主,也講點架子的。你再有本事,合群一點也比不合群要便利些。你有事,也要有幾個能指使跑腿的不是?”

    祝纓道:“你是知道我的,從來沒使喚過人,弄個人到家裡來,是要住進來的。總得小心一點。”

    “是得防著小人,多少人就是才一發達就大大咧咧,好些人都是叫不可靠的下人給弄壞了事兒的,”甘澤喝完了最後一口茶,說,“嗐,不知怎麼的,這就多了嘴。反正,你是官兒了,還不嫌棄我們這些微末時的朋友,我們心裡也高興。可你的架子也要有,別叫人小瞧了。人是膽氣的東西,一開始見你有架子就敬你,往後事事都順,一開始覺得你好欺負,他就總給你添亂,麻煩。我也是個小人物,最知道這些小人物的心,你當心。”

    祝纓道:“多謝你提醒,我明白了。只是他們幾位的底細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人家能有什麼樣的排場。譬如那位鄭公子,大人的兄弟,我的架子又怎麼能擺得過?弄得四不像,反而不如我這樣自在。”

    甘澤道:“你也不用與他比。就說藺、姜二位,也是才入京沒幾年的,以前也是窮書生,現在孤身在京,也同你一樣是賃房住的。溫嶽,我們以前見過的,比我們還小兩歲,他爹跟著侯爺出征死在外面了,叔叔伯伯也看顧他、侯爺也栽培他,他長大一點也跟著七郎,七郎給他安排在禁軍中,雖然在京中有房有地,他一個老母總病著,也是花錢得厲害,他是個孝子,也肯給母親治病。他自己過得就節儉。邵先生,他以前年輕氣盛,不幸栽了,上峰拿他填坑,官身都被剝了,家也抄了,是七郎撈的他,用了一陣兒,給安排進的戶部。也沒太多結餘。

    你只與他們差不離就成啦,官兒總要有個官兒的樣子才好,得有僕人有手下,事才能越做越大。你以後官兒大了,我們說起來臉上也光彩,有事也好求你。”

    祝纓聽他說了這許多,已經有了點數了,笑道:“好,聽你的。新郎倌兒,你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快接著送帖子去吧。到了正日子,我一準兒把全家都帶上去吃酒。”

    甘澤豪氣地說:“都來!叔嬸也來,大姐也來!”

    祝纓將他送走,獨個兒在屋裡踱步,搭個架子這個事兒,她有點犯難。弄個生人到家裡來,第一得可靠,第二要精明,否則跟著出去不會來事兒豈不要糟?太精明瞭也不好,她自己個兒還有些事兒不能叫人知道。

    祝纓捻了捻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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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半晌的時候,那三個人說說笑笑地回來了,一看門開著,張仙姑拍門:“老三,老三你回來了啊?”

    祝纓開了門,張仙姑道:“回來這麼早?你沒跟著鄭大人看賽龍舟吶?”

    祝纓道:“啊,吃了飯就回來了,鄭大人還給了些東西,都在我屋裡。他能抽出這空就不錯啦,不得陪他爹孃麼?”不止是爹孃,怕不還得有個舅舅舅母之類的。

    張仙姑在外面買了幾樣時令的小玩藝兒也都抱到了祝纓屋子裡,看祝纓帶回來的東西。有上好的綢緞數匹、文房四寶、扇子、長命縷。扇子是把腰扇,張仙姑拿了一看,說:“比市面上賣得精巧多啦!”祝纓道:“我也能做!”張仙姑嗔道:“你現在還有功夫做這個?得空不得歇歇?”

    花姐把長命縷拿來看,說:“比我的手藝好。”張仙姑就說:“你倆這是怎麼了?你們兩個也不專一做這些事的,非要與別人餬口的本事比。我看你編的就很好!”

    花姐笑著對祝纓道:“長官賜的,還是戴上吧。”給祝纓在手腕上又繫了一條。

    文房四房當然還是祝纓的東西,花姐道:“都是好東西哩!你平日要不用,可以收起來,有大事的時候再使,或分出一點來送人,都是很好的。”

    只有幾匹綢緞,祝纓說:“這個娘收了,給家裡各人都再做一身衣裳。”祝大摸了一把,道:“真滑嘿!是好東西!”張仙姑道:“我算看明白了,都是好東西,我們使了怪可惜的,不如也留著,送禮也不丟人!”

    祝纓道:“做了吧,這樣的料子說它好是真的好,但是你留兩年它的紋樣就不時興了。穿出去也要叫人笑話。能穿得起這樣料子的,都講究這個。穿不起的,你穿給人看也沒意思。”

    張仙姑道:“那行吧,就做了,可惜了。”

    還有些金銀,也是鑄成花樣的。張仙姑道:“哎喲,大戶人家真是什麼都講究,過年的時候你得的那些東西我就說,是好東西!哎喲,這可真是……”

    花姐卻有些疑惑,端午確實是個節日,但是往年鄭熹好像沒這麼過。她說:“這也,太厚了吧?”祝大道:“老三越來越出息了唄。”

    祝纓道:“今天跟別的幾個人一同在鄭大人面前吃酒,就這幾個人。出來他們都有僕人跟著搬東西,甘大見我只有一個人就給我送回來了。且勸我,是該有個貼身僕人。”

    三人都很躊躇,祝大本來就覺得應該有一個僕人,但是因為各種原因不敢有。張仙姑是覺得不用僕人,家裡有點兒活自己就能幹了。花姐是自覺寄居在別人家裡,且事也少,祝纓也不方便,不如不請僕人。

    現在祝纓提出來了,他們就把自己的想法放到一邊。花姐問:“可是必得要個僕人了?也是,怎麼也得有個跟出門兒的,你衙裡有事,也好叫他回來傳遞消息。”

    祝纓道:“那就不如僱一男一女,也好幫你們做些家務。”

    張仙姑道:“人多眼雜,還要兩個?這又要多少錢?才說家裡沒幾個錢了呢。”

    祝纓道:“就算我想找,也得找得到合適的呀!”

    花姐低頭想了一想,道:“要不,慢慢打聽?又或者相熟人家有薦的也好。有些外放的人,赴任時有種種緣由致使僕人留京的也會想要去處的。”

    祝纓道:“也好,不急在此一時,先尋摸著,怕是不能一直沒有人。”

    張仙姑等人就都留心。

    祝纓又說:“甘大要娶妻了,請咱們都去,帖子都給我了。”張仙姑與祝大都開懷,說:“那一定要去吃這個喜酒的。”花姐猶豫,說:“我一個寡婦去……”

    祝纓道:“那又怎樣?還不是我姐姐?走!”

    花姐還猶豫,張仙姑和祝大都攛掇,她再一猶豫也就答應了:“哎!那咱們得備禮了。他相熟的人裡有沒有與你身份差不多的比著?”張仙姑道:“問問金大吧。”

    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