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曲有銀票 作品

第58章 遇險(一更)

    據哥哥說,那些大都是原來的趙黨一脈。

    樹倒猢猻散,趙府風光不再,見勢不好,多數人想的頭一件事,就是怎麼自保。

    自保有不同手段,背後捅刀子雖然最為人不齒,卻也是最多人乾的。

    而對趙東階來說,老父尚在時,他以為家族的萬千榮光也有自己一半力,可主心骨沒了,頹勢如潮之際,興許才清楚自己究竟多不中用。

    趙家仗勢行惡多年,趙東階不值得可憐。單就他設計害謝府,就值得死上一回。

    而徐貞雙,當初說是要處置,但被千秋宴刺客的事情一攪,還被押著。看來貴妃近來沒心思管她,也不知後頭會怎麼處理。

    隔天再上值,皇帝不知是發了一通爛火,還是最近茹素有用,看起來,面色倒紅潤不少。

    侍膳時有人提起淑妃抱恙,皇帝便指了一碟赤棗花香藕:“送去臨陽宮。”

    司瀅接了這個差使。

    同她一道的是位叫山子的小太監,人很機靈,也很健談。

    到路上,司瀅隨口一句:“萬歲爺還是挺在意淑妃娘娘的。”

    山子塌肩跟在旁邊,伴著笑說:“昨晚貴妃娘娘到過乾清宮,姑娘興許曉不得?”

    “貴妃娘娘……留宿了?”司瀅有些愣。

    “那倒沒有,正齋戒呢,哪能讓她留宿?”山子挑著兩條肉蟲似的短眉毛:“不過也在萬歲爺懷裡賴過一陣子,說是做噩夢了。最後離開乾清宮時,萬歲爺還親自掌燈送了她一程。”

    末了一咂嘴:“這樣榮寵,淑妃娘娘是沒有過的,不過這樣邀寵,淑妃娘娘怕這輩子也學不來。”

    路程有些遠,趁這當間,司瀅從山子口中得知了一些內情。

    比如淑妃與大行皇后曾是閨中蜜友,嫁入東宮後一個為妃,一個為選侍,雖地位有差,但感情卻不曾變過。

    大行皇后性子跳脫,經常口出妙語,逗得皇帝連連發笑,而淑妃不愛說話不愛打扮,偶有承召,跟皇帝也說不上幾句話。

    不爭不搶,不善逢迎,說的就是淑妃。

    按山子的話,這時候的貴妃之所以能得聖寵,多是因為和大行皇后性子有些像。

    常年病蔫蔫的皇帝,總還是更樂意親近開朗的人。畢竟有歡聲笑語繞著,更能驅散那股子心悶的情緒。

    “那淑妃娘娘,以前也這樣病過麼?”司瀅問。

    山子嗐了一聲:“要說這出,也跟貴妃娘娘跑不脫。”

    當時宮裡開宴,貴妃跟著進來。

    那會兒她還不是貴妃,但膽子已經很了不得,見淑妃頂著孕肚,背後說八百年都旱著,好容易承寵一次就懷上了,也不知用了什麼奇門異術。

    這話給傳到淑妃耳朵裡,淑妃向來是個板正人,當時就動胎氣,沒個兩天提前生了。

    按山子的話說:“得虧是小皇子好好的,不然貴妃娘娘別說進宮,該要進大牢了。不過萬歲爺實在喜歡她,宴上一見就笑了好多回,賜這賜那的,實在不怎麼捨得追究她,但完全略過也不像話,就撤下後位,給了個貴妃的銜兒。”

    這麼說來,從後位退到四妃,按著萬事不記爺們過錯這一條,貴妃該是與淑妃很不對付。

    嘮扯之中,臨陽宮到了。

    御前有賜菜,臨陽宮人都出來謝恩。

    司瀅問淑妃跟前的嬤嬤:“娘娘可見好些?”

    嬤嬤苦著臉搖頭:“娘娘脾心痛,腰也難受得坐不住。唉,也是月子裡的病鬧的,這會兒正忍著疼呢。”

    說話間,有宮人端著紫砂盞子過來。

    山子瞧了一眼:“這是……藥?”

    嬤嬤道是,說淑妃娘娘先頭吃下去的藥都吐了,反覆好幾回,他們才趕著讓熬新的。

    “哪有吃不下也要硬塞的理兒?娘娘這會子既然正難受著,歇息才是對的,這麼快又來一盞,是嫌娘娘不夠反胃怎麼地?”山子縮著眉咕噥。

    司瀅盯著那藥盞子:“娘娘以前也吐過藥?”

    “倒不曾,娘娘先前喝的藥都是老方子,這回許是新方子還沒大吃習慣,所以總是反胃。”

    司瀅若有所思,忽而摸了摸鼻尖,給山子遞出個眼色。

    山子會意,手裡膳盒送出去的瞬間,擰頭一個噴嚏打出去,正好灑在那藥盞子外頭。

    “哎喲,這下我該死了!”山子惶恐地嚷嚷起來,滿臉後怕。

    趁眾人慌手,司瀅揭開藥蓋裝模作樣地嗅了嗅,未幾皺起眉來:“可能得勞嬤嬤一趟,這方子,不太對勁。”

    一言激起千層浪,爾後便是一通翻查,從臨陽宮內查到尚藥局,再到太醫院。

    司禮監辦事了得,很快便查出這裡頭的真相——有人調換了淑妃的方子。

    新方子仿了醫官和院使親籤,因字跡太過相似,且只改動了一個字,就算拿到開方子的人跟前,不細看也根本看不出區別。

    一味是傳自天竺的廣青木香,而另一味,則是馬兜鈴木所做的青木香。

    前者行氣止痛,後者可能引發惡吐,且致毒。

    那天的沸沸揚揚直到半夜,且最終查到了貴妃頭上。

    貴妃當然喊冤又叫屈,說有人蓄意陷害她。

    要不是楊斯年冷著臉在旁邊看她發癲,她那條尖利的嗓子,還有那根水蔥似的手指,能直接戳到司瀅腦袋上去。

    鬧到第二天,給淑妃換藥的事情基本坐實不說,查出連小皇子先前久病不愈,竟也有她的功勞。

    證據一道接一道,扔得貴妃只顧哭,一身媚骨成了奴骨。

    她欲要去抱皇帝的腿,被皇帝鐵青著臉蹬開,昔日小名含在嘴裡的人,這時候出口的,也只有一聲聲的毒婦。

    顧慮到馬上要去祈福,皇帝下令把貴妃軟禁起來,暫時沒降罪。

    河東旱情之緊,眼下一切的事,都不及祈雨來得重要。

    臨出發的前一天,司瀅被叫去了臨陽宮。

    淑妃平常話不太多,但先前司瀅沒怎麼跟她接觸過,這回受了溫柔道謝,覺得她一遞一聲也如絃音輕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