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南 作品

第77章 第77章

    順國公府。

    周沛胥將沈濃綺妥帖送回皇宮後, 才驅車回了府。

    自從劉元基被囚禁在太和宮無法理事之後,周沛胥政務愈發繁忙,經常夜半時分才回府安歇, 碰上戰時要處理緊急軍情, 在宮中安寢歇息也是常事, 看夜守門的下人早習以為常, 只在他下車架時迎了上去,照例問道,“少爺吃過了麼?可要命廚房備些膳食?”

    沈濃綺在集市上買了不少民間吃食,周沛胥在回程的車架上就用了不少, 倒也不覺得餓,擺了擺手道“不必”,然後往竹青院踏去。

    走過斜徑, 穿過廊亭,卻乍然瞥見東側的院落中,在此時還燈火通明。

    那是松闊堂, 以前乃是兄長周修誠的院落。自從他去世之後,便空置了出來,除了下人們在固定時間去清掃打理, 平日裡鮮少有人踏足,院門一直緊閉,孤寂得很。

    為何今夜乍然會有亮光出現?周沛胥腳底轉了個彎,行至了松闊堂門口。

    松闊堂裡裡外外的燈籠都被點上了,明亮如白晝。院中的景物擺飾,還如同往常並無二般, 假山錯落,流水潺潺, 就連那顆長在院中的參天大樹,都還和周沛胥記憶中一摸一樣,只不過就算這些景緻維持得再好,終究久無人居,少了人氣。

    周沛胥抬眼,便瞧見了周公宏正獨自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怔然望著副松鶴福壽圖,思緒好像飛了很遠,甚至連他走近了都未曾察覺。

    周沛胥認得那幅畫,那是在五年前周公宏過壽時,兄長周修誠親自提筆作畫,送給周公宏的賀禮。

    睹物思人,周沛胥心中亦是一陣澀然。

    “父親,夜深了,您該安歇才是。”

    周公宏微微回神,將耷拉著的肩膀微微直了直,眼神復又聚焦在那畫上,緩緩道了一句,“無妨,我睡不著,且再坐坐。”

    到底是已年過半百,沉寂在思子的悲情中,以往一家之主頤指氣使的架子都沒了,只剩下了無邊無盡的頹然。

    這不是往常周沛胥常見到的嚴父模樣,微怔一陣後,不禁仔細端詳起周公宏來,只覺得他鬢邊的白髮,在燭光下格外顯眼,臉上的皺紋溝壑也異常分明。

    周沛胥胸口只覺得悶然,抿了抿嘴,主動提起這幾年來父子倆從未觸及過的人,“若是大哥在世,也會盼著父親身子康健,猶如這松柏長青,龜齡鶴算。”

    周公宏並未搭話,而是默了默,驟然問了一句,“你說若是修誠沒碰上那場水災,今日同映芙那孩子站在一起成親的,會不會就是修誠了?”

    今日衛國公府有喜,那叫一個熱鬧非凡,周公宏作為沈流哲的恩師,也被奉為貴賓,坐在了一旁觀禮。新婚的二人穿著大紅的喜袍,在一片喧囂中結為佳偶,規規矩矩地給坐在主位上的沈嶸夫婦端茶……

    雖是喜事,周公宏心中卻止不住得泛酸泛疼。江映芙原是周家一眼看中的長媳,卻因為長子夭折,如今另嫁了他人。

    “若是他沒死,他二人的孩子,是不是已會走會跳了?”

    說起孩子,愈發讓周沛胥心堵一陣。

    兄長已逝,他這個幼子因為玄明法師的鑑言,這輩子眼瞧著也已是娶妻無望,就算有了血脈相連的親外孫,可也不能相認……這對一個尤其注重血脈傳承的耆老來說,可以說得上是致命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