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南 作品

第3章 第3章

    她一個嬌弱女子,遭逢此事定然心慌,他方才礙於身份,又公事纏身不好作陪,眼下事情理順了,不如尋機陪她回宮,如此也能讓她安心些。

    似是尋了個能與她相處的完美藉口,周沛胥的腳步愈發快了些。

    誰知才走到一半,遠遠便瞧見個明黃色的身影奔在前頭,衣袍上的龍紋清晰可見。

    那男子身量稍高,比尋常男子都瘦弱些,致使腰間的玉帶有些垮,相貌倒是端正,只是眉毛略寡淡,眼底也隱有青黑,瞧著精神不甚好。

    男子似是心急如焚,嘴中喊著,“朕的皇后呢?朕的皇后如何了?!”

    瞥見這幕,首輔的腳步頓住了。

    什麼胥哥哥不胥哥哥的,就算她還記得兒時的情誼又如何?

    眼下她已為嫁為人婦,

    有了更重要的“情哥哥”,這胥哥哥,有沒有又有什麼要緊。

    劉元基這一日,著實有些抓心撓肝。

    他在宮中翹首等了許久,還是沒等到他期盼的好消息。

    這大半年來,他前朝的棋子已經布得差不多了,可在後宮中卻絲毫不得快活。

    皇后過於賢德,偏偏自己還要依仗她母家起勢,實在不好同她撕破臉,總是要哄著她的,但做戲哄了大半年,劉元基卻再無耐心了,這才有了下毒暗害之心。

    只要皇后傷殘,能讓貴妃張曦月統領六宮,那今後在後宮中,他便想怎麼快活,就怎麼快活。

    他在宮中等得心急如焚,一面擔心皇后躲過此劫,一面又擔心給馬匹下毒的計謀被人識破,心浮氣躁之下,乾脆直奔校場而來。

    “娘娘您聽,皇上果然擔心您呢。”袖竹聽到聲響,跨出門回話,“皇上,娘娘在這兒呢。”。

    劉元基遠遠望見袖竹,心中不禁竊喜。

    成了!事成了!

    若是皇后無事,她定是要走出門來迎接的。

    但她沒有,肯定是摔得不能動彈了。

    劉元基語調中帶著絲難以抑制住的愉悅,跨入門內,“到底如何了?到底是摔斷了胳膊還是摔斷了腿?不用擔心朕,朕還撐得住的!”

    他以為會看到沈濃綺纏了繃帶,面色蒼白虛弱,正躺在床榻上喘氣都費勁的畫面……

    結果……見到她的剎那,劉元基愣住了。

    沈濃綺一改往日柔弱的模樣,著了件一身紅色的貼身騎裝,髮髻高高綰起,將平日裡掩藏在宮裙下凹凸有致的身形,展露得一覽無遺,腳下的羊皮靴更是襯得她英氣無比,此刻正英姿颯爽、落落大方站在廳中。

    沈濃綺嘴角上揚,眉眼卻是冷的,一絲笑意也無,“怎麼?莫非皇上希望臣妾受傷?”

    劉元基呆楞半瞬,眼中的陰鷙轉瞬即逝,緊接著圍著沈濃綺轉了一圈,似是在確認她無事,緊接換上一副大喜過望的神色,“皇后當真無事!真真是萬幸!你是不知,朕方才聽聞你墜馬的消息有多焦心。”

    “幸好你無事,否則…否則你讓朕一人,可怎麼獨自在這世間活下去?!”

    沈濃綺心中冷笑一聲,這演技未免也太好,裝得未免也太像了。

    難怪能騙得過她,騙得過衛國公府,騙得過天下百姓。

    也是,若非如此,她衛國公府又怎會安心在旁君側輔佐江山?

    畢竟,當初得知沈濃綺嫁的人是劉元基,沈母確是萬分不願的。

    沈家是何等門第?先祖乃“開國五虎”之一,是軍功赫赫的公爵人家。沈家綿延百年,在軍中本就威望頗高,衛國公沈嶸又跟著先帝四處征戰,幾次三番救先帝於水火之中,深受先帝倚重,才得以手握虎符,可調千軍萬馬。

    如此忠心得力、又無二心的權臣,先帝自然是要拉攏,所以沈濃綺五歲時,便被先帝欽點為太子妃。

    彼時太子未定,太子妃卻先點,沈家一時風頭無兩!

    而那時的劉元基,僅是個龜縮在窮鄉僻壤的雍州,提心吊膽活著的窩囊藩王。

    若是再往上倒三代,藩王倒還算是個偏居一隅的富貴閒職,可先帝歷經七龍奪嫡,早就是鐵血鐵心腸,對藩王忌憚頗深。

    如今的藩王,不僅俸祿微薄、缺衣少穿,就連坐行起臥都處處有人監視,不得隨意走出屬地,否則便是謀逆大罪。

    劉元基早年喪父,與寡母處處受制,幾經磨難才活了下來,沒有什麼功夫識字讀書,亦對皇家禮教全然不知。

    劉元基說得好聽些,是藩王子弟,說得不好聽些,便是比富戶鄉紳家的子弟都不如。

    一個是天之嬌女,一個是落魄藩王,實在是八竿子都打不著兩個人。

    可誰能料到,先帝兩個親子皆早年夭折呢?

    皇位後繼無人,先帝這才在宗室子弟中,過繼了毫無根基,瞧著又老實敦厚的劉元基做太子。

    於是,劉元基從一個目不識丁,出身苦寒之地的藩王,搖身一變,端坐在了擎天京城的皇座旁,黃袍加身,成了太子。

    “皇后現在感受如何?身上可有哪兒痛麼?”劉元基關切問道。

    “臣妾身上倒是未有傷痕,只不過方才在馬上翻騰扯著韁繩,許是用力過度,覺得肩背有些疼,所以方才未起身迎駕。”

    沈濃綺瞥見劉元基身後帶著的小太監,還捧了碗藥,她嘶了一聲,“臣妾覺得自己傷得不嚴重,就先讓太醫去診治傷兵了,太醫並未給臣妾診過脈,也沒開藥方……

    那皇上這藥是怎麼來的?莫非皇上未卜先知,知道臣妾今日要受傷,所以早早備藥了不成?”

    劉元基眸中閃過慌亂,可又很快恢復鎮定,一副情深的模樣道,“想來定是朕與皇后心有靈犀。

    今日朕本是在勤政殿聽訓導的,但忽然覺得心跳加速,頭痛不止,覺得這並非什麼吉兆,忽然想起你今日出宮試駕了,實在擔心你有個三長兩短,乾脆出宮來看看你,誰曾想半道上,你墜馬的消息就傳來了。

    至於這藥,是朕路上命人熬了,給你安神用的。”

    什麼安神藥,分明就是下了軟骨散的毒藥!

    “那本宮倒要多謝皇上如此費心了。”

    “什麼費心不費心的,這些本就是朕應當做的。方才皇后不是說肩背疼,想來是經脈撕扯到了,待回了宮,朕命人給你好好按按,調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