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有毒 作品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凌晨時分,醫院的燈光昏暗微弱,從樓梯口看向走廊盡頭,漆黑,狹窄,卻又一眼望不到底。

    這裡很安靜,閉上眼像是能聽見病房裡儀器發出的聲音,極其規律的,在耳邊響起。

    時間好像已經停滯了很久。

    她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天。

    她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隔著玻璃往裡看,只是薛裴仍舊躺在那張病床上,唇色蒼白乾裂,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白天,有肇事者過來道歉,他們提著水果籃上門談論著賠償的事宜,在醫院裡哭鬧著懇求原諒,希望不要再往下追究。

    薛阿姨一個字都不願意說,也不願意看他們一眼。

    就像一場鬧劇,沒有了觀眾,自然就散場了。

    最後是朱依依把他們請走的。

    這些天,薛阿姨消瘦了不少,頭髮也白了許多,走起路來身形搖晃。

    肇事者已經走了好一陣,她才靠在朱依依肩膀上哭了起來,淚水浸溼了她的衣領,朱依依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聽見她不斷重複著:“他們怎麼賠償得起,怎麼賠償得起薛裴的人生,他還這麼年輕……”

    吳秀珍和朱建興每天都去廟裡祈禱,從早上到下午,回來時衣服上都是香灰的味道。

    一向寡言的朱建興變得更加沉默,可以一整天都一言不發,時常看著走廊盡頭窗外的樹發呆。

    所有人好像都在一夕之間變得蒼老,眼睛裡失去了所有光彩。

    每一次動手術,大家都在病房門前焦急地等待著,連朱遠庭都變得安靜,握著她的手都在發抖。

    “手術中”的燈還在亮著,一整夜,他們都沒閤眼。

    早上,朱依依下樓買早餐,朱遠庭也跟著一起去。

    “姐,”朱遠庭的眼睛還紅著,“你說,萬一,萬一真的——”

    話說到這,他不敢再說下去。

    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意識到生命原來這麼脆弱,一個月前還在和他一起打球的薛裴,現在躺在手術檯上,戴著呼吸機,一動不動的,等待著別人宣佈結果。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們,”朱遠庭從口袋裡把那張銀行卡拿出來,遞給她,“開學那天,薛裴哥給了我一張卡,他說你和爸媽賺錢不容易,讓我不要問你們拿錢。”

    朱依依沒有伸手去接,冷聲說道:“等他醒了,你自己還給他吧。”

    朱遠庭像是從她這得到了信心,語氣堅定了些:“好,等薛裴哥醒過來,我立刻還給他。”

    買好早餐,他們坐電梯上樓,恰巧這時,手術室的門打開了,朱依依幾步走上前,手裡拿著的豆漿差點灑了出來。

    肋骨斷裂,顱內出血,醫生口中更復雜的名詞她沒聽懂,唯一聽懂的是那句“病人現在的情況還是很危險,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一句話,無疑是晴天霹靂,她攙扶著朱遠庭的肩膀,才能勉強讓自己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