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127章 妖域奪魂(二十)

    但這個師妹確也有難纏的時候。



    拜見師尊,  徐千嶼在身後磨磨蹭蹭。眼看要遲到了,他不得不返過身拉住她的袖子,牽住她快走。



    徐千嶼踉蹌走著,踢踢鞋子:“鞋上的如意扣壞了,  我不能走了。”



    沈溯微道:“這是什麼道理?你係一下,  我等你。”



    徐千嶼琉璃珠似的眼睛轉了轉,  理所當然地看著他:“我不會。”



    沈溯微看她一眼:“這是你自己的鞋。”



    徐千嶼:“真的不會系。”



    “……”他撩擺蹲下,  將她鞋上的如意扣牽起來看了兩眼,繫上了。



    “不是這樣的。”徐千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沈溯微捏著釦子思忖片刻,  解開,換了種交叉的方法,  再度繫上了。



    站起來的時候,他發現徐千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眼神中有種奇異的柔軟。



    “怎麼了?”他問。



    徐千嶼向他伸手,他下意識向後一躲。徐千嶼腳尖一點,追了兩步,  將他腰上配的法器解了,重新系好了。



    兩人對視半晌,相安無事,  繼續往師尊閣子內趕。



    沈溯微後來意識到,師妹可能是想謝他,但不會說感謝的話。但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徐冰來對他的訓練成果極為滿意:“你將這野丫頭管教得很好。什麼話我這個師尊說了她不聽,  你看一眼,她就分外地安生。”



    徐見素問他是不是經常打徐千嶼。徐抱朴則勸他,師妹年紀小,  不要對她太兇:“她這麼聽話,  大約是你嚇到她了。”



    沈溯微沒有做聲,  心內詫異。



    他從來沒有對徐千嶼動過手,更沒有恐嚇過她。他同徐千嶼對話都很少,因為他並不是善於說話的人。但他手上染血,為人冷酷,宗門之內,怕他的人的確不少。



    所以,徐千嶼實際上很怕他嗎?



    這個師妹雖是師尊交予他的任務,但他並不想因為自己,令她受到傷害。



    他只得想辦法,儘量對徐千嶼表現得再溫柔些。



    每日清晨,他對鏡給徐千嶼梳頭。她的頭髮濃密,簪出來的髮髻飽滿漂亮。鬢角處的頭髮微微打卷,按下去便會不服帖翹起來,要蘸一點梳頭水。



    徐千嶼側著頭說:“高階劍修擂臺裡有一位白師妹,她的頭髮很是好看,你能梳嗎。”



    她說罷,斂聲閉氣地等,見他沉默,又飛快道:“當我沒說罷。”



    沈溯微這時開口:“哪個白師妹?”



    徐千嶼:“不記得叫什麼,只記得她姓白。”



    沈溯微:“你連全名都不知道。”



    大約徐千嶼自己也覺離譜,便沒再吭聲。



    他回去後想起此事,便在閒暇之時,在擂臺名單翻找白師妹的下落,但沒有找到一個女修姓白。後來他在擂臺觀戰,見一名穿層疊白裙的女修,梳兩個髮髻,肩上搭著兩個小辮子,忽然福至心靈,招她過來指點:“你叫什麼名字?”



    女修驚喜連連,含羞道:“回沈師兄,我叫孟雨。”



    翌日他幫徐千嶼編好辮子,從她逐漸明亮的神情中確認,自己約莫找對了人:“是這樣麼?”



    徐千嶼瞧他一眼,連連點頭,髮髻上的蝴蝶翅膀跟著猛顫。



    沈溯微淡道:“那位師妹不姓白,她只是平時愛穿白裙而已,她姓孟。你日後見她,不要再記錯了。”



    徐千嶼迷惑道:“哦。”



    二人因修為差距大,除日常練劍之外不常在一處。沈溯微為掌門親自調遣,徐千嶼則要去閣子內領木牌任務,同其他弟子一起出秋。



    徐千嶼到了築基第九層後,二人才第一次一起出任務,正是在南陵。



    沈溯微終於明白為何這師妹在出秋中總是獨來獨往。她看到路上有賣糖人的,回回都要跑去買;過了一會兒,又見到賣糖葫蘆的,她又去買一串。



    沈溯微問她:“你之前也是這樣麼?”



    徐千嶼左手拿著三串花花綠綠的糖人,右手將糖葫蘆咬進嘴裡:“是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還不能逛逛了。”



    “其他人若急著任務怎麼辦?”



    徐千嶼一怔。天氣熱,糖淌化在手背上,她舔了舔手,道:“那我就自己走啊。要他們等啦?”



    沈溯微默然。



    遠處張燈結綵,傳來陣陣掌聲與賀聲。徐千嶼去湊熱鬧,他便藉此機會買了許多零食,放在境中。待徐千嶼再跑,他便一把拉住她道:“下次不必去買了,修士露面太多容易暴露身份,也為節省時間之故。想吃什麼,同我說一聲就好。”



    徐千嶼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從境中拿出糖葫蘆,捏在手裡,半晌都沒放進嘴裡。



    就這樣路過了南陵廟堂街上那座神威凜凜的嘯虎天燈。



    時值天祝節,南陵有生肖燈祈願的習俗。天燈的骨架上掛滿了桃木牌,微風過處,木牌多如鱗片掀動。方才人群嘈雜,正是人們在往天燈上掛祈願木牌。



    沈溯微看了一眼道:“你剛剛去許願了?”



    “是啊。”徐千嶼道,“掛在下面的每年都有被風吹落在地的、被人摘走的,若摘走便就不靈了。所以我用劍氣將木牌掛在最高處,就是那個虎爪上。”



    沈溯微順著她手指看去,果見其他木牌都在虎腳虎尾處密集地掛滿,而嘯虎天燈抬起的虎爪上,絕無有人夠得著的地方,孤零零地掛著一隻小小的木牌,隨風旋來旋去。



    又過數月,他孤身再次路過此地,果見那些木牌遭遇雨打風吹,在天燈下面落了一地。但徐千嶼用劍氣掛在最高處的木牌,仍驕傲地在風中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