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到了彭叔家,方黎還在鬧脾氣,車上有開車的師傅們隨手放的荷葉兒糖,是重泗當地的特產,外面裹著一層能酸倒牙的酸粉,不知道是什麼做的,開大夜的司機全靠這個在路上提神醒腦。

    秦衛東從袋子裡拿了一顆,放進嘴巴里,把上面的酸粉含了一圈吃掉了,舌尖上只剩下裡面麥芽糖的甜,才把糖塞進方黎嘴裡。

    “外頭冷,你在車上待著,別下來。”

    方黎含著糖,沒那麼生氣了,點了點頭:“快點啊,一會賣芝麻糖的沒了。”

    彭叔是他們鎮子上洗練金子的好手,一車礦,不用卸貨他都能分辨出好賴,只是這兩年身體不太行了,下地走兩步都喘不上氣。秦衛東看了一眼院子裡兩個洗練礦金的浸化池,空氣裡飄著一股冷冷的苦味,是氰-化物的味道。

    他兒子彭超從屋裡出來:“我爸下不來床了,他說後院那兩臺十五噸的碾子都用不著了,價錢讓你看著給,能拉走就拉走吧。”

    重泗鎮家家戶戶都搞黃金礦石的提煉加工,像彭家這樣的小作坊遍地開花,選礦配藥的手藝一代傳一代。

    方黎從車窗裡探出顆頭來:“超子,要不你過完年來我爸這兒,幫師傅選選礦,我讓秦衛東給你發錢,管你飯吃。”

    彭超搖搖頭:“再說吧,我爸不讓我幹這行了,我姑託人給我在縣城的酒廠裡找了個活兒幹,年後我去看看給開多少錢。”

    他哪裡像方黎的命那麼好,方黎的爹幾年前接手了個原本荒棄的礦洞,誰知道一茬炮就打出品位高的礦,窮與富一炮之隔,足夠吃五六年的。

    兩臺吞金碾礦的大傢伙帶不走,得重拆再裝,秦衛東叫了礦上的幾個師傅明天來切割,帶著方黎去鎮上買糖。

    “彭叔的病很重了嗎?”

    秦衛東點了一下頭:“肺不行了,洗肺要兩萬,去了醫院又回來了。”

    重泗在白山嶺的末端,前幾十年時品相好的礦脈常常暴露在地表,重泗的人靠山吃了一輩子,到老了,山也理所應當的沉澱在他身體裡,拖著他走不動了。

    方黎哦了一聲。

    到了集市,天快黑了,方黎催著秦衛東給他買糖吃,沒辦法,雖然礦是他爸的,他才是他爸的兒子,但他確實所有的錢都在秦衛東那裡。

    “到底給不給買啊..”

    秦衛東先帶著方黎去了一家常去的金店,從懷裡掏出絨布包裹著的一小塊金子,估摸只有七八克重。

    老闆把金子在一塊石頭上摩擦了兩下,從抽屜裡拿出好幾根竹籤對色,七青八黃九五赤,鎮上鑑定金子都是這麼個土法子,比市裡化驗出來的還準。

    把金子賣了,秦衛東拿上錢,方黎在後面追著:“秦衛東,到底給不給買啊,去前頭那家,那家嬸子給我裝得多..”

    到了芝麻糖的攤位口,方黎眼巴巴的看著賣糖的嬸子:“嬸子,把碎渣兒也給我裝進去點兒..”

    嬸子瞧見他饞的樣兒忍不住笑,把大筐底下的碎糖渣給他舀了一鏟進去。

    方黎笑眯眯的:“秦衛東,你看嬸子多好,咱多買點,能吃到十五十六..”

    他說的再好,秦衛東也還是隻給他買了半斤芝麻糖,他吃糖吃起來沒數,滿滿一兜他一天能全吃完,秦衛東不叫他吃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