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須知他此番話真帶到京都府,傳到御史臺耳朵裡,保不齊又是一折子參到御前。



    換作旁人早尋個由頭收拾這信使,反觀趙白魚只是嚇唬,連刁難都談不上,屬實寬以待人。



    ***



    崔副官行動迅速,很快將肩扛枷鎖的孫負乙帶到信使跟前。信使抬頭一瞧崔副官的臉當即嚇軟腿,脫口而出‘欽差恕罪’,但聽崔副官嗤笑,指著身後的趙白魚說他才是欽差。



    信使在臨安郡王的威懾下始終沒敢抬頭,也就不知欽差真容,當下看清便懵了。



    這不是欽差身邊的侍衛?



    他才是真欽差?



    滿心疑問的信使回揚州覆命,將此事告知鄭楚之,哪料鄭楚之不以為意,顯然早就知道了。



    心裡一合計,信使明白原來大人早知真欽差的身份,藉此擺人家一道,擱誰頭上都舒坦不起來,他還到人家地盤挑釁,可不是送上門的出氣筒?



    信使苦著臉,自認倒黴。



    鄭楚之又問他在江陽縣還經歷了什麼,信使乾巴巴描述白天的遭遇。



    鄭楚之聽完,摸著美髯笑說:“趙白魚要是無動於衷,我就該擔心他在前面挖了陷阱等我跳。他借你撒氣是在內涵我,卻也說明他輸我一籌,此時正氣急敗壞。下去吧,令人即刻啟程回京,免得夜長夢多。”



    信使退下,幕僚面有凝色地走出來:“我聽欽差那番話似乎別有深意。”



    “危言聳聽的小把戲罷了。”鄭楚之擺手:“他在我這裡跌了個大跟頭,肯定要從別處尋回點臉面。不過我行軍打仗多年,在外布故佈疑陣之局時,趙白魚可能還在孃胎裡——他還是太嫩了。”



    幕僚:“打狗還得看主人,何況官場險惡,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局,欽差技不如人自該服輸,怎麼還敢在您頭上撒野?”



    鄭楚之:“一條狗打就打了,就當是我給欽差賠不是。”搖搖頭,他又說道:“欽差還是年輕,被我當墊腳石踩下去,咽不下這口氣可也只能口頭耍狠,我何必同他計較?”



    幕僚:“大人海量。”



    ***



    淮南大案傳開,震驚朝野。



    抓了安懷德和司馬驕,擺明衝東宮去的,一時間太子門黨人人自危。



    朝官都以為這波會是欽差掀了淮南的天,料不到會是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鄭楚之,難道鄭國公府和東宮的儲君之爭擺到明面,不再遮掩?



    可秦王剛倒下不久……差點忘了,還有六皇子。



    儲君之爭的棋盤多了一個被忽視多年的強有力競爭者,便有不少精明的朝臣注意到六皇子,心裡重新計算籌碼。



    東宮和五皇子府非朝事不見客,中宮殿門緊閉,不見命婦,似乎和尋常沒甚兩樣,莫非早有部署?可鄭國公府來勢洶洶,淮南大案非同小可,更甚江南考場舞弊案,如何應付得了?



    朝官身在局中,猜不透看不明,驚慌失措之下尋到諸位宰執府求門路。



    然而幾位宰執的官都當成精了,開口只說風花雪月,閉口不談國事政事,擺明置身事外,急得朝官團團轉,卻也無可奈何。



    ***



    東宮。



    五皇子心煩意燥:“二哥,司馬驕怎麼回事?咱們不是提前通信,讓他搶先拿到賑災銀,怎麼還能被姓鄭的截胡?”



    太子按著抽痛的太陽穴:“那邊回信,司馬驕晚了一步,但他告訴我一件關於靖王和華氏的陳年舊事。”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以前的舊事?我現在就怕安懷德咬死是我們乾的,他這些年明面是我們的門黨,誰都不知道他和靖王有關係,洗脫靖王嫌疑容易,拉我們下水輕而易舉。”五皇子說:“最關鍵是父皇的態度,在這節骨眼上,他還有讓你監國的意思,大小朝事都扔給你,自己一個人整天在龍亭湖那兒釣魚,不見母后,卻隔三差五叫人要母后身邊的侍女做的菜餚,到底是真信任母后和二哥你,還是讓我們放鬆警惕?”



    太子:“你也知道是火急火燎的時候,司馬驕不知道?他會平白無故提舊事?他告訴我靖王手裡有丹書鐵券,就是謀反他也死不了。欸,你還記得四弟嗎?”



    “四哥?”五皇子不解這時候提幾乎隱形的四皇子做什麼,“四哥不得父皇喜愛,和這事兒有關係……我知道了,二哥是想借四哥當年為靖王說情而遭父皇厭惡,告訴我父皇有多厭恨靖王?”



    “嗯。”太子:“天災人禍,淮南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中,朝廷和父皇也不好過,靖王還朝裡面澆熱油,狂悖不足以說其惡,偏有聖祖遺訓,誰也動不了他,任是哪個天子也忍不下這屈辱!我實在不敢想象父皇怎麼容忍八叔這根硬骨頭卡喉嚨裡卡了二十幾年,換作是我,縱使落個天下罵名也要除掉八叔!”



    “何況還有屯兵這檔事沒爆出來,要是爆出來,真不知道父皇會如何,更不知你我如何度過此劫難。”



    五皇子:“兵在安懷德手裡,司馬驕碰不到淮南的兵,私底下沒有任何往來痕跡,屯兵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安懷德不讓司馬驕碰私兵,常氣得他跳腳,二哥還曾懷疑他別有用心,眼下反倒成我們脫困的契機,有什麼好擔心的?”



    太子嘆氣,眉宇間有隱忍不住的蓬勃的怒氣:“如果私底下當真沒任何往來痕跡就好了!司馬驕這蠢貨真栽女人肚皮上,他私吞淮南公款的賬本在安懷德那裡,我們每年撥給安懷德的銀子都被他記錄下來,正好能比對司馬驕手裡的賬本,那是切切實實能扳倒孤的證據!”



    五皇子聞言如晴天霹靂摔倒在椅子上,六神無主地問:“那、怎麼辦?”



    太子:“想辦法套出安懷德手裡的賬本,實在不行就半路截殺!”



    五皇子愣住:“可是這檔口出事,會懷疑我們吧。”



    太子:“只要死無對證,真相還不是任由活人來說?何況死一個安懷德,還有八叔頂在前頭。”



    五皇子思索一番,不放心詢問:“要是這條路走不通怎麼辦?”



    “要是這條路走不通……”太子睜眼,看向窗外的天空說道:“要是走不通,只能拉下臉面找六弟聊聊了。”



    ***



    淮南徐州。



    趙白魚和霍驚堂押送二百萬兩賑災銀親自交給徐州知府賀光友,查看往年賑災細賬名目便放心交由賀光友,畢竟賑災名目詳多,還是交給有經驗且盡心的人去辦比較好。



    趙白魚同時提出放回三千漁民:“賀知府不必為難,安懷德是否是劫掠賑災銀的主謀,目前雖還未棺蓋定論,但八.九不離十。有黃氏孤女作證死去的‘亂黨’身份,還漁民清白只是時日問題,便先放他們回家,一切由本官擔待。”



    賀光友恭敬回應:“便是沒有欽差吩咐,下官也會大開牢門放漁民回去。”



    安懷德大肆抓捕漁家寨漁民時,賀光友極力主張證據不齊不能抓捕漁民,且竭力證明漁家寨世代安分守己,並無胡行亂鬧、圖為不軌之行,還因此被安懷德黨派參奏,遠在江陽縣的趙白魚亦有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