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第174章 劍道之要

    傅長寧身邊出現了一個新的木偶, 比之前更大隻,高度幾乎到了她下巴。



    她抬頭看了下,發現周圍其他人都是正常大小。



    目光和姚長老對上時, 對方朝她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想到自己剛對他的木偶做了什麼, 傅長寧低頭練劍,佯裝無事發生。



    啪——



    木劍不出意料被拍飛。



    傅長寧撿起劍, 心裡估算了下,如果說之前那個木偶戰鬥力就是正常的練氣六層中期到七層的話,那這個起碼得是八層——力道大了三倍不止。



    她收攏注意力, 打起精神來準備專心練劍, 卻見拍飛她的劍後, 木偶並未停下動作, 而是抬起它節藕般的胳膊, 做了一個起手式。



    隨後轉動木劍,帶起細裂風聲,刃口傾斜,停頓三息後, 側立一轉, 由上而下重重一劈!



    做完這一切後,木偶方才收勢,雙手持劍交疊於身前, 恢復一動不動。



    傅長寧眼前一亮,原來不只是糾錯, 還能示範。



    剛那遍沒太看清, 她毫不猶豫地重出了一劍, 果不其然, 木偶在被辣到眼睛後,當即將她拍開,自己上手示範,動作精準,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傅長寧看它的眼神已經和看大師差不多了。



    罪過罪過,她剛剛居然對這麼個寶貝下那麼重手。



    她閉了下目,調整呼吸,睜眼,學著木偶的姿勢,重新出劍。



    刃口斜上,側立而擊,不動則已,動若雷霆。



    這回木偶沒有拍飛她,但卻出手,將她持劍的手往旁轉了約二十度,同時往上抬了半寸。



    傅長寧記住這個位置,再次出手時,控制手肘力量,直接劈到這個高度和角度,分毫不差。



    木偶頓了頓,移到她面前,伸出木劍,上上下下比劃了一番。



    傅長寧嘗試理解了下,可惜不夠到位,還是旁邊的小光頭提醒她。



    “你發力點不對,它是要你腰部和肩膀同時發力,光肘部是不行的,劍招不只是招式,力度也要到位才行。”



    “多謝。”



    傅長寧瞭然。



    她再次揮劍時,就不再執著於復刻招式,而更多把注意力放在出力控制上。這樣做的成效顯著,她揮劍時動作明顯更流暢,沒那麼吃力,但與此同時,精確度又降回去了,木偶不得不又開始糾正前者。



    來來回回幾十次,仍舊如此。



    總有細微的不夠到位的地方,不是力道不足,就是偏了角度。再就是兩個都夠了,但過於注重追求那些,反而導致姿態軟綿分散,失了劍本身疾而凌厲的美學。



    傅長寧從不知道練劍還有這麼多講究,市面上很少有講述這些的劍法,像她練的那些,更多是已經成形的劍訣,教的是如何殺人、如何帶來更大殺傷力。



    她學時也是如此,完全當成一門術法在學,手裡的武器換成刀斧鉞錘,其實沒有任何區別。



    但現在,木偶教她的,卻是真正的身為一個學習劍術的修士、一個劍客應該要懂的東西。



    是獨立於其他冷兵器之外,獨屬於劍自身的魅力。



    這種感覺讓傅長寧十分新奇,以至於練了快兩個時辰,依舊沒有絲毫厭倦,反而如飢似渴地吸收各種劍道新知識。



    小光頭在旁邊觀察她半天了,起初以為是個深藏不露的大佬,但看了這麼會兒又覺得不像。



    “你之前沒學過劍嗎?”



    他方才好心指點迷津過好幾回,傅長寧對他印象很好,於是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如果你是指像這樣的話,那沒有。”



    小光頭並未理解她的意思,只聽懂了後半句,他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又納悶:“那你之前怎麼解決木偶的?據我觀察,換大木偶的,都是全場最快解決木偶的那批,一共才幾個人。”



    傅長寧想了想。



    “或許是因為我往裡邊注入了相沖的靈力?”



    小光頭:“欸?”



    “為了速戰速決,我往木劍裡注入了三個水系法術和一個火系爆裂法術,然後把它們一口氣全拍進了木偶身體裡。”



    他光想著姚長老那句只用木劍攻擊來著,原來還可以這麼做。



    小光頭喜滋滋:“多謝,這是個好思路,我以後參考一下。”



    傅長寧沒再回他,專心致志,劈出今日第兩千零一十七劍。



    木偶判定成功,地面第九十八個正字下,添上了第二筆。



    傅長寧維持半彎腰的姿態,站了一會,方才用木劍點地,支撐身體站起來,近乎肌肉記憶地揮出今日第兩千零一十八劍。



    隨後是第兩千零一十九,二十,二十一……



    正字走到第一百零九個時,木偶卡了卡,沒再像之前反應得那麼迅速,而是遲疑了一會兒,方才畫下一橫。



    畫完後,它抬起劍,似是不滿地拍了下傅長寧胳膊。



    猜到繼續練下去很可能是徒勞,傅長寧沒再堅持,身形一鬆,就地坐下,放下劍開始調息。



    被抑靈環壓制、沒有靈氣充盈身體的肢體呈現一種疲憊的姿態。



    如果說昨日扎馬步時,對體力的消耗尚不明顯,說是累,好像也沒那麼累,一大早起來依舊活蹦亂跳,那麼今日份的訓練,就顯得尤為沉重和教人吃不消了。



    木劍並不重,但揮劍時,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凝神靜氣,同時調動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力求對劍的掌控做到毫巔。十次百次尚不覺得,待到千次兩千次之後,幾乎每次出招,都是對握劍的手掌和出力的肩部的極大折磨。



    這還是她煉過體之後的結果。



    說到這,傅長寧其實有些懷疑,她的體術真的算入門了嗎?



    她從前是沒有疑問的,因為她的體質在打骨術的帶領下,確實堅韌了許多,普通的刀劍已經很難再對她造成傷害,甚至她要是想的話,可以只憑手,輕輕鬆鬆捏碎桌角。



    包括昨天的扎馬步,她也可以在沒有靈氣的狀態下,扛著一百三十斤的重量,站上半天。



    可此刻,她第一次,對自己的煉體成果產生了質疑。



    按照打骨術所言,她已經邁入了煉體的第一個階段,骨術入門,血肉骨骼堅如木石,在靈力的支撐下,甚至可以做到非五十鈞之力不可摧。



    一鈞三十斤,五十鈞,即為一千五百斤。這種程度下,即便沒有靈力加成,十鈞之力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她昨天可以輕飄飄來一句“長老我還想再加”。



    可現在,她忍不住想,十鈞之力,真的這麼脆弱嗎,她才兩千多劍就受不住了。



    是她對體術的理解存在什麼問題嗎?



    想到昨日那位常長老全然不理會她“再加”的話的模樣,傅長寧覺得,這位長老可能知道點什麼。



    她決定下次上課抽時間問問。



    休息半刻鐘,傅長寧起身,繼續練劍。



    之前那弟子嚎得略誇張了些,姚長老叫人上去示範加講解和武力說服的時間雖然長了點,但並沒有超過半個時辰,一日的課程是五個時辰,相當於她們還有四個半時辰完成任務。



    到此刻,也不過午正三刻,還有兩個時辰出頭。



    旁邊的小光頭已經結束劈劍和刺劍,在練點劍式了,地面粗粗一數,也有七八個正字了。



    想到自己的任務,傅長寧頓時覺得任重而道遠。



    肌肉記憶形成後,驟然間很難糾正過來,她習慣了從前的出劍模式,就總下意識那麼做,尤其在走神鬆懈之時。這就導致了,成功率大大降低,一個不注意,就容易帶上從前的習慣。



    要說這樣錯了嗎,其實也沒有,只是野路子終究是野路子,她獨成一格的劍術,也沒高到無懈可擊,細究起來,被人抓住漏洞不知道多少回了,傅長寧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糾正過來的。可以在什麼都會了之後標新立異、自創新招,但基礎都沒打好之前,還是免了吧。這是她對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為了達到這個標準,就必須得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



    木劍在她手裡,輕鬆挽了幾個劍花,找到熟悉的手感後,她抬步穿劍,一個回身後劈。



    木偶劍身未動,彎腰,寫下一豎。



    傅長寧緩了緩,繼續練習。



    練了這麼多次,她也漸漸回過味來了,所謂“劈”,從刀,破也,其本質應當是一招破局之招。



    既為破局,就應當謹守大開大合、凌厲剛烈之要,但凡有絲毫猶豫分散,就失了神韻,不算是“劈”了。



    所以之前有些回合,看上去她做得很標準,但其實,只是形似而神不似,無怪乎木偶不予通過。



    明白這一點後,傅長寧對劈字一招逐漸有了些心得,速度也慢慢提了起來。



    時間走到申時時,地上終於畫滿了兩百個正字。



    劈劍式,過關了。



    傅長寧坐下,從儲物袋裡取出水囊。



    旁邊的小光頭正好寫完最後一個正字,收劍,席地而坐,風風火火地灌了好幾大口水。水順著下巴流下,餘下的通通被他從頭頂淋下,澆了個涼水澡,他道了聲痛快,餘光瞥見她停下,往旁邊看了一眼。



    “你這個好像練不完啊。”



    傅長寧點頭,嗯了一聲。



    “那你等下怎麼辦啊?”看她除了出了點汗,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小光頭都為她著急,“姚長老說沒練完不能下課來著。”



    “沒辦法,就繼續練。”



    傅長寧喝口水,起身拿劍,開始練刺劍式。



    刺和劈不同,除了臂部和腰部,還要求腿部發力,力道不再集中於刃身,而是關注於劍尖一點。



    以形態分,可分為平刺、立刺、搠刺。



    結合步法,又可以分為進刺、退刺、轉身刺、連環刺。



    沒練之前,傅長寧以為自己不知道,但木偶示範過幾次後,她又發現,這些她其實都是見過且用過的,只是那時候並不知道它的名稱。



    不,其實名稱也是知道的,在藏書閣裡,她應當翻到過提起這些的書。只是那些書並不會系統地總結和分類,告訴你每個動作的詳細分解、怎麼做,注意事項是什麼,而更多是順帶提起,一筆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