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第154章 考核真義

    最後一句, 直接道出了聲。



    這人愣了下,回頭,才發現村長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身後, 手裡捧著一束翠綠荷葉。



    村長將荷葉遞出, 恭敬道:“老朽是來問諸位仙師渴不渴的,這是咱們大守村特產的天心荷, 用它來接水喝, 有股子特別的清甜味兒。”



    有渴了的人道謝接過去,村長忙道不用謝,隨後回答傅長寧。



    “有事您儘管問, 老朽定知無不言。”



    傅長寧道:“那我便問了。野道士當真是孤身一人來的村子,他在村內無有相識之人?”



    “或者說, 他妻兒無有親故友鄰?”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在村長等人之前的描述裡, 野道士是個混進村來騙吃騙喝的假道士, 後來還被趕進山裡自生自滅, 媳婦也是失憶撿來的,大家自然默認這家子都是外來者。



    否則一來鄉里鄉鄰的, 打斷骨頭連著筋, 不至於這麼撕破臉。二則,若女子是本村人,有父母親族在,怎麼也不會無媒無聘地嫁給一個吃住都在破廟裡的假道士。



    村長似乎也怔了下:“仙師何出此言?”



    “我只是覺得, 野道士被人趕到山中自生自滅, 又差點被大蟲吃掉, 心中就算無恨, 想來也痛快不到哪兒去。他既有了一箱銀元寶, 何處不可去, 為何非得要留在村子裡?”



    她一語指出了關鍵。



    村長似乎想解釋什麼,還未出聲,傅長寧自己先恍然大悟:“瞧我,竟忘了,許是為了離得近些好繼續供奉神像吧。”



    村長張了張口,又合上,頓了頓,才道:“正是如此。”



    眾人目光微妙起來。



    許是這些天下來,除了內部一些小摩擦和切磋,他們鮮少在村民面前逞強鬥狠,這些人雖口稱仙師,實則對他們的本事仍有所誤解和低估。



    ——修士可不止是飛天遁地會法術那麼簡單。



    耳聰目明、識記過人乃是最基礎的兩項。



    他們還是芸芸修士中的佼佼者,半隻腳邁進歸元宗的人,這方面就更加敏覺了。



    比如剛剛,他們就清楚地感知到,村長在傅長寧貼心為他找完理由後,悄悄鬆了口氣。



    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



    村長在心虛。



    為什麼心虛?



    因為傅長寧說的是真的,野道士之事確有內情,而他們瞞著沒說?



    這些天來他們並未懷疑過村長,不是因為這位村長城府有多深、行事有多不動聲色,而是因為,村長是主事者,是受害者之一的親眷。



    請歸元宗弟子來除妖本就是村長的決定,他自然不會做出自毀長城的事來。



    某種意義上而言,村長就相當於這次考核任務的驗收者,類似於考官的存在。



    可現在,這個考官,貌似自己就有問題。



    傅長寧等他們意識到這一點後,就不再開口。



    外界。



    執筆弟子不出意外的,看見那個綠色的條條以一騎絕塵的速度,又前進了一截。



    他悠悠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這人最後要怎麼辦?



    根據他之前的經驗來看,只有一條可不太好過。



    -



    無論心中如何想,山神廟很快到了。



    進去前,小隊眾人特意根據各自擅長的法術,安排了隊伍部署,村長等人被護在最中間。



    隋鳴遠一馬當前,走在最前邊。踹開廟門時,手中靈劍已經蓄勢待發。



    孰料,山神廟竟比想象中還要安靜破敗。



    除了撲面而來的沙塵,和兩根被蟲咬爛了的木頭柱子,院裡幾乎瞧不見任何物件。



    進去廟裡,只見一個天然粗糙、只隱約勾勒出些許狐狸形的石像高臥在一個凹形的破舊石臺上,雙眸緊閉。



    石像前頭是供桌,上邊的貢品早已經被不知道哪處的野猴子叼了去,只剩下一兩個皺巴巴的黑橘子。



    臺前擺了一個大灰盆,裡邊的餘燼已經燒成了白色,這會兒只剩幾十根歪歪扭扭的線香棍子,東三根西三根地插在上邊。



    眾人如臨大敵地進來,此刻也不敢放鬆警惕,隋鳴遠一腳踹翻了灰盆,哐啷一聲,漫天灰塵揚起,不僅向著裡邊,也向著他們自己。



    黃遺芳將灰盆抵回去,右手一揮,一道白紗飛出穩穩擋住了迎面而來的白灰。



    她輕掃了隋鳴遠一眼。



    隋鳴遠卻已經大步往神像後去了。



    眾人對視一眼。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



    相互挑釁。



    不,準確來說,是隋鳴遠單方面挑釁,黃遺芳只是接招。



    留下幾個人照看村長等人,剩下的人分散開來,在廟內搜查。



    隋鳴遠從神像後回來,搖了搖頭:“後邊除了一副已經腐爛發黑的鋪蓋,什麼也沒有。”



    他決定去探查神像。



    若妖祟是真,神像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黃遺芳點頭:“一起。”



    既然決定要站出來當領頭羊,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打頭陣的準備。



    她看向廟內,大部分人都在認真搜查,還有人或蹲或站,在觀察一些細節之處,那個據說風水世家出身會算卦的,正拿著一個八卦盤在算妖祟所在。



    七辛比較特殊,這個人一直埋著頭,身側似乎總跟著幾股微小的旋風,人一靠近就會被割傷。此刻也是如此,所經之地木石阻礙,基本都會化為齏粉。



    另一個比較特殊的……



    她看向傅長寧。



    這人正靜靜望著神像,似乎在思考什麼。



    黃遺芳開口:“傅道友,要一起嗎?正好三個人,從三個方向上去。”



    傅長寧也不知之前聽沒聽到她們的對話,直接就點頭:“好。”



    隋鳴遠堅持自己修為最高,實力最強,要從前邊進攻,兩人沒跟他爭,各選了左右。



    傅長寧站在左邊,望著那個狐狸石像,眉頭慢慢擰了起來。



    ——從這個角度看,倒是不怎麼像了。



    黃遺芳神識傳音過來,她回神,青昭劍出現在手中,提足運氣,飛躍而起。



    前邊的隋鳴遠,右邊的黃遺芳也已經來到石臺上。



    神像依舊殊無變化,並未因突如其來的靠近而發動攻擊,彷彿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像。



    粗糙而敦厚的眉眼,凝著淡淡的慈意。



    隋鳴遠眉眼一厲,一擊向神像尾部打去,狐狸的尾巴嘭的一聲碎裂,四周依舊毫無動靜。



    底下那個拿著八卦盤的弟子對她們為難地搖頭。



    意思是,沒有測出不對勁。



    隋鳴遠不是個好脾氣的,當即就要把石像徹底粉碎,以絕後患。



    黃遺芳沒說話。



    若真是這石像作祟,毀了正正好。



    若不是,毀了也沒什麼。



    這回,是傅長寧攔住了他。



    “你什麼意思?”隋鳴遠臉色不大好看。



    傅長寧看了眼石像:“這東西不能毀。”



    “理由?”



    傅長寧搖頭:“它不是妖祟。”



    隋鳴遠冷笑一聲:“是與不是,試試就知道了!”



    他一擊向石像攻去。



    傅長寧卻比他更快,幾乎沒見她馭使靈力,外界的藤蔓已如鐵鞭揮來,結結實實地擋在隋鳴遠攻擊上,將前路牢牢鎖死。隋鳴遠不怒反笑,直接持劍朝傅長寧攻來。



    一路藤鞭通通被他斬斷。



    他手中劍乃是上品靈器,傅長寧的青昭劍卻只是中品,二者相撞,結果可想而知。



    ——至少在正面撞上之前,眾人都是這麼想的。



    結果卻超出意料。



    青昭劍絲毫不落下風。



    兩人回來過了十幾招,隋鳴遠修為分明強上許多,面對傅長寧時,卻總有種對面滴水不漏的憋屈感。



    所幸他眼光毒辣,這些招數下來,已經看出傅長寧只有劍形而無劍招,他便故意引她多打了幾個回合,而後漏出一個破綻,待傅長寧如願上當後,劍花一挽,左手換右手,凌厲如電直刺她脖頸。



    勝負已分。



    隋鳴遠露出微笑。



    下一瞬,他笑容僵住。



    他愕然地低頭,看著劃破他衣裳、從胳肢窩直穿而過的白絲,只差一點點,那根白絲就從他心臟穿過。



    他身上當然不會沒有防護,這身法衣乃是他祖父特意為他尋來的,號稱水火刀槍不入,可此刻,它卻被一根白絲輕而易舉地穿破。



    ——此處都能穿過,心臟處又怎會不能?



    這還不是結束,若是如此,頂多是五五分四六開罷了,畢竟他的劍也已經對傅長寧造成了威脅。



    真正對他造成打擊的是,他以為傅長寧上了鉤,被他刻意漏出的破綻蠱住,實則,他劍尖所至,根本沒有人。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上當!



    ——那只是一道幻影,真人已經來到他身後。



    青昭劍與他手中劍相擊,兵戈相交之間,激起陣陣火花,隨即四兩撥千斤,輕而易舉將它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