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噩夢之都（十九）

    “宙斯？你能去外面的世界嗎？”“外面的世界？什麼外面的世界？”對宙斯而言, 整個世界存在星網的地方他都可以來去自如，所以外面的世界是什麼？“就是和玩家們一樣，他們下線之後會去的地方。”周洲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他從來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對於那個未知世界的描述非常匱乏, 只能用這樣的形容來表示。宙斯聽懂了, 周洲是想問他是否能出現在現實世界，雖然他可以達到星網覆蓋的所有範圍, 但目前為止，他只能出現在帝都皇宮範圍之內, 畢竟他是數據，又沒有身體, 想要出現的話只能靠投影。再加上他也不喜歡和其他人接觸，所以沒有將投放設備放置在其它地方。“當然能去。”周洲一下子呼吸急促起來，他想問問他自己是不是也能出去，他想去外面看一看，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宙斯……我……”這件事周洲已經想了很久，但是他一直找不到方法，而現在他的面前就站著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宙斯自己能出去, 會不會有辦法讓他也出去。迫切的念頭讓周洲想要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對方, 可是看著宙斯清澈的眼睛，他忽然有些不確定，他真的能說嗎？說出來之後宙斯會幫他？還是……“出現問題就要解決, 將問題擱置只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就應該在還未發展之前, 扼殺殆盡！”周洲又想起了這句話, 這是他第一次跟艾爾表白的時候，試探他關於npc看法時對方所說的話。周洲一直記得很清楚，一念之差，他有可能從束縛他的遊戲中掙脫，也有可能被當成異類消滅。雖然宙斯很喜歡他，而且他看上去十分無害，完全不像是會在得知自己npc的身份後將他摧毀的模樣，但周洲還是不敢賭。而且，現在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只以為他是一個用某種方式隱瞞身份的玩家，如果知道他是副本中的npc，還是一個產生了自我意識，跳脫出自己所在的遊戲，冒充玩家的異類之後，真的會接納他？還是會把他當成病毒消滅？周洲的沉默也讓宙斯有些不安:“周洲，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宙斯看上去就是一個年紀尚小的小朋友，用這樣的長相和表情說話，無論任何人都會心軟。周洲心裡的疑慮太多，畢竟和他自己的生命有關係，他不想為了一個可能性而冒險讓自己消失，明明他在這裡的一切才剛起步。周洲看著惴惴不安的宙斯，嘆息一聲:“我原諒你了。”宙斯一下子笑起來，黑亮的眼睛彷彿閃爍著光芒:“那我還可以住在這裡嗎？”“當然可以。”周洲說完突然想到:“你以前住在什麼地方？”“我又不用睡覺，平時就是在星網上到處逛，以前一個人好無聊的，現在和你待在一起，就不無聊了。”宙斯毫不臉紅地說道。雖然他無聊的時候就去找艾爾維亞了，但是現在他完全忽略了艾爾維亞的存在。周洲還是很想從宙斯這裡知道一些相關的信息:“像你這樣的存在，這樣的人工智能，外面還有嗎？”宙斯立刻得意洋洋地自誇道:“世界上只有一個我，我可是獨一無二的。”那就是沒有了，周洲點點頭。“宙斯，如果出現了和你相似的存在，比如說遊戲裡面的npc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識，你會有什麼想法嗎？”周洲緊緊盯著宙斯的表情，這個問題關乎著他之後是否會在宙斯面前坦白自己的身份。“啊？”宙斯傻眼，剛剛他還說自己是獨一無二的，結果周洲就說假如又出來一個和他相似的存在，相似的存在？出來幹什麼？和他搶周洲嗎？宙斯原本想說這絕對不可能，畢竟很多人想要複製出另一個他，全都失敗了，人工智能不是說仿照人類的思維模式做事就可以，像他這樣有自己意識的才算。不過看著周洲緊盯著他，表情非常凝重，他又不想把話說太滿，萬一世界上真的有第二個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只是還沒被發現，那他不就是在說謊了。“我覺得吧，雖然再出現一個我這麼聰明可愛機智強大的人工智能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不過凡事都有萬一，有了也挺好，他還能幫我分攤一些工作。”宙斯說完之後，周洲忽然站了起來。周洲動作太突然讓宙斯嚇了一跳，怎麼了，他剛剛說的哪裡不對嗎？周洲繞過書桌，半蹲在宙斯面前，雙眼熠熠生輝:“真的嗎？不會把這樣的異類摧毀？”宙斯還是第一次距離周洲這麼近，他有些緊張地盯著那雙琥珀色眼睛，只覺得裡面的光芒幾乎能灼傷他的視線，連一向運轉良好的思維都有些停擺:“什麼摧毀啊，按這麼說的話我應該也算是異類吧。”周洲忽然怔住了，是啊，宙斯既然能好好的，還被大眾所接受熟知，那麼他應該也會被接受吧。豁然開朗。長久以來一直困擾他的煩惱頃刻間煙消雲散。周洲覺得，或許他不應該這麼悲觀，如果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的朋友們，大家也有可能會接受他，幫助他，而不是覺得他是個異類而消滅他。“宙斯，你還能告訴我一些關於你自己的事嗎？”周洲表情柔和，幾天前的他以為小鯨是自己的同類，但是懵懵懂懂的小鯨看上去什麼也不知道，他只想著將他藏在自己家裡，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他們了。但是現在，知道了小鯨就是人們口中的宙斯，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關於更多宙斯的事，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在哪裡出現，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反應？宙斯很高興，因為這還是周洲第一次想要認真瞭解他呢，除去那些機密的不能說的事之外，宙斯恨不得將自己的一切都告訴周洲，好讓周洲更加了解他。帝國皇宮。距離上一次遭受襲擊只過了幾天時間，就在人們還在憂心忡忡陛下的傷勢時，開國大典終於開始了。一大早，各個星球的民眾就湧進了直播間，這可是他們每年僅能見到陛下的時候，之前陛下受傷的新聞早就被撤下了，可是後續到底怎麼樣了誰也不知道。“陛下！陛下！每年只能見一次真的太煎熬了。”“嗚嗚嗚~我想知道陛下的傷勢怎麼樣了？”“肯定沒事，既然能出席開國大典，就說明陛下根本沒事，之前的肯定是假新聞。”“不一定，前些年陛下也不是每次開國大典都參加，今年說不定為了養傷也不會參加。”“嗚嗚，不要啊！我想看陛下的盛世美顏。”“真的太難了，我每次保存陛下音像資料和截下來的照片，不到一分鐘就自動被刪除了，我都不記得陛下的模樣了。”“我想盡了各種方法，甚至把圖片保存到我奶奶家最老款的光腦上，還是不行，宙斯真的不做人啊，為什麼連個圖片都不給我們留。”直播剛打開，上面的評論和彈幕出現了無數條，而這個時候，開國大典的慶祝典禮還沒有開始。在場的貴族和大臣已經準備就緒，明明裡面熟悉的面孔也不少，長相出眾的貴族青年更是有許多，大家的關注重點還是在尚未出場的陛下身上。萊恩已經將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好了，現在就等著陛下出場。帝國皇帝在出席重要場合時，身上穿著的服飾是一套華麗的禮服，窮盡極奢的禮服鑲滿了最珍貴的寶石，繡著大片象徵地位的圖騰，這樣的禮服價值連城，也是隻有皇帝才能擁有的殊榮。但艾爾維亞從未穿過禮服，在任何場合他都穿著帝國的軍裝，一身黑色的軍裝將他的身形完美襯托出來，但是帝國軍裝幾乎沒有什麼華麗裝飾，和皇帝禮服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窮盡極奢，一個簡單大氣。艾爾維亞從地下皇宮出來，大步向會場走去，萊恩和護衛隊的人立刻緊隨其後。同樣是穿著黑色的軍裝，艾爾維亞卻永遠是其中最顯眼的那一個，肩寬腿長，體態均勻，那張近乎於完美的臉讓他身後被譽為帝國貴公子的萊恩也黯然失色。冰藍色的眼睛和麵容一樣有著不近人情的冷漠，朝著萊恩淡淡掃視一眼，對方輕輕點了下頭，看來一切都準備就緒了。他大步向前走去，肩膀上的金色流蘇隨著步伐而擺動，而和其他人相同顏色的軍裝上，只有袖口繡著的帶著淡淡流光的暗色圖騰彰顯著他與眾不同的地位。和周洲熟知的艾爾維亞不同，此時的他彷彿冰雪鑄成，連靠近都覺得冰冷刺骨，但那張露出真實容貌的臉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接近。截然相反的顏值和氣場，更是為他增添了幾分矛盾的魅力。開國大典的現場，無數的燈光和鏡頭對準了緩緩而來的帝國皇帝。在場的貴族和大臣們全部起身，迎接這位過於低調的皇帝。艾爾維亞朝著眾人點頭示意，然後走上了屬於他的最高位。“啊啊啊啊，陛下終於出來了！”“快截屏，我已經提前找到了儲存設備，這次宙斯肯定沒辦法刪我了，哈哈哈。”“陛下的臉色是不是不好啊，果然前幾天的襲擊他真的受傷了。”“胡說什麼，陛下原本就是冷白皮，啊啊啊，這個盛世美顏我可以舔一輩子。”“啊啊啊啊，我的照片！又被刪了！”開國大典的儀式原本也是非常複雜的，從歌頌帝國的偉大到歌頌皇帝功績就要花幾個小時，之後還有各種節目，亂七八糟加起來幾乎要一整天時間。結果現在被艾爾維亞縮減成了一兩個小時，歌頌的過程全部刪掉，其它的也是能減就減，只有最傳統的授劍式被保留下來。這是帝國在開創之時，志同道合的人們以劍起誓，要讓這片土地的人民恢復和平與安定的儀式。而到了現在，變成了帝國皇帝一個人的儀式。手中握著流傳下來的劍，艾爾維亞全程面無表情完成了儀式。之後只要坐著欣賞節目就可以了，這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雖然從一整天的節目被艾爾維亞減成了五個，不過在場的和直播前的民眾還是十分興奮。艾爾維亞坐在最高位，看著不遠處上臺準備唱歌的人，眉頭微蹙。此時上臺的人是現在帝國最火的歌手，淺金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讓他看上去像個天使，尤其是沐浴在陽光下，更是顯得如夢似幻。艾爾維亞之前沒有注意過這個人，不過現在看上去那位歌手似乎長得有點像周洲，眉眼間有兩分相似，但他的眼神卻不夠清澈，帶著幾分熱切和貪婪。手指在扶手上輕輕點了幾下，艾爾維亞在對方唱出天籟般的歌聲時，卻出了神，也不知道周洲現在在做什麼，該不會和其他人去做副本了吧。短暫地失了神，艾爾維亞的目光又轉向那位歌手，只見對方在臺下唱歌，周圍是投射的全息景象，白色的玄鳥拖著長尾在他身邊翩翩起舞，那是被譽為帝國和平鴿的一種鳥類，現在幾近滅絕，雪白的尾羽更是讓曾經的貴族們趨之若鶩，而位於玄鳥中間的歌手猶如天使降臨，神聖異常。在歌聲結尾時，偏偏起舞的玄鳥消失，歌手的手上卻出現了一根白色尾羽。他緩緩朝著臺上前進，嘴角的微笑恰到好處，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是準備將這根尾羽送給陛下。“啊啊啊啊，放開我的陛下，讓我來。”“這種場合敬獻玄鳥的尾羽不太合適吧。”“明明玄鳥就是因為尾巴太過漂亮而遭受捕殺，在這種場合送這個，有毛病吧。”“反正就是象徵意義嘛，又不能捉一隻玄鳥給陛下，尾羽也代表了和平，你們想的太多了吧。”“我靠！我看錯了嗎，那傢伙在朝陛下拋媚眼？”“我家小天使才不是這種人，你們就是嫉妒他！”“他們看上去好般配啊，難道這就是一段絕美戀情的開始？”“住嘴！陛下獨美！”艾爾維亞看著對方走近，那片長至一米的尾羽雪白而柔軟，被對方輕輕捧在手中向前伸出，希望他能接過。在這種萬眾矚目的場合，如果不接受，確實會讓很多人議論紛紛，艾爾維亞站起身來，此時他和那位歌手的距離只有一米。歌手呼吸微微急促，看著一隻能當做藝術品一般的手朝著他手中的尾羽伸出。而臺下，第二個節目的表演者們也都開始準備了。而變故就在此時發生，艾爾維亞的左手邊，帝國貴族們所在的方向，一聲槍響聲讓所有人的視線都朝著那邊看過去。歌手被槍聲驚嚇，低聲驚呼，原本就因為緊張而顫抖的雙腿一時間發軟朝前撲去。失去依襯的尾羽輕輕飄蕩著，伴隨著微風緩緩飄落在地面。而此時艾爾維亞和那位歌手的姿勢，卻讓帝國民眾議論了整整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