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作品

第143章 繼任者


                 顏宅。

  一大早,顏嫣在前堂坐下,才打了一個哈欠,就被韋芸瞪了一眼。原來是薛白到了,她是大家閨秀可不能在他面前打哈欠。

  她目光落在薛白懷裡的卷軸上,卻見他放下卷軸,向顏真卿行了一禮。

  “老師,學生又惹禍了。”

  顏嫣聽得精神一振,眼睛發亮,支起耳朵聽著。

  意外的是,顏真卿並未發怒,反而有種總算來了的感覺。就像是心裡有顆石頭搖搖晃晃讓人不安,還不如讓它倒了來得乾脆。

  “哼,老夫算著時日,估計你也忍不住要惹禍了。”

  “老師也知,學生買了一家造紙坊,鑽研竹紙工藝。前日與京兆府戶曹元捴起了衝突,學生一怒之下,揍了他。”

  “阿兄用太極拳揍的嗎?”顏嫣頗為好奇。

  顏真卿轉頭瞪了女兒一眼,想讓她先退下,再一看,年幼的次子顏頵正坐在一邊練字,偷偷往這邊瞥。

  “芸娘,把二郎帶下去。”

  “是。”

  這一招殺雞儆猴,顏嫣果然收斂,端莊地坐在那,不敢插嘴。

  薛白道:“東市署不敢擅專,本想息事寧人。但昨日此案卻被移交到京兆府,甚至要看押我,是虢國夫人保我出來。”

  “你非衝動之人,為何如此?”

  “元捴是哥奴女婿,哥奴歇了一陣子不敢招惹我,如今又來,我想給他一個教訓。”

  “胡鬧,莫當這是小事。”

  “是。”薛白道:“學生這次在明面上犯了罪,授人以柄,確實很麻煩。”

  “你還知道!”

  顏真卿踱步看向窗外,皺起了眉。

  他這長安縣尉與京兆戶曹元捴多有公務往來,亦認為元捴該打。但毆擊官員乃重罪,此事看似簡單,其實很難脫罪。

  若薛白是刻意為之,真不該用這辦法。

  “開元四年,王皇后之妹夫孫昕因小事與御史大夫李傑不和,使人痛毆李傑,伱可知是何下場?”

  “學生不知。”

  “李傑被毆之後,狀告孫昕,言‘髮膚見毀,只痛其身,衣冠被凌,誠為辱國’,聖人大怒,直接杖殺孫昕於朝堂之上,以謝百姓。”

  顏真卿知這判例之中有諸多隱情,比如聖人不喜歡王皇后。但他必須提點薛白,以免這個學生太過肆無忌憚。

  好在,薛白沒有不當回事,一臉凝重地應道:“學生太沖動了,我毆打本屬官長,按律需徒三年;且我打傷了他,怕是要流放二千里;元捴若稱傷勢太重,絞死我也是可能的。”

  話都讓他說完了,顏真卿原本還想教訓他,一時卻無話可說,只好嘆息一聲,反而安慰了薛白一句。

  “元捴官在六品以下,按律,可酌情罪減三等。”

  “是。”

  總之此事已醞釀得頗嚴重,師徒二人都是認真應付。

  顏真卿是長安縣尉,需要避嫌,對此又放心不下,只好將兩個侄兒顏泉明、顏季明招來,陪薛白到京兆府受審。

  ……

  這日,到了京兆府,杜五郎見薛白這陣仗,嚇了一跳。

  “不是,交構東宮的大罪都沒能如何,打一個元捴,反而更麻煩嗎?”

  “罪再大,沒有證據也是枉然。”薛白意味深長道,“打元捴看似小事,卻實實在在犯了唐律。”

  “我以為你有分寸。”

  “沒把握好。”薛白道:“事到如今,打起精神應對吧。”

  杜五郎倒也沒有因為此事而煩惱,只是抬頭看著那牌匾,嘟囔道:“又是京兆府。”

  ~~

  開堂之前,蕭炅先見了盧杞,以及鼻青臉腫的元捴。

  “此案,本府也為難啊。”蕭炅道:“案情清晰,無任何疑點。我們正可藉機直接押薛白入獄,嚴刑拷打,查出城郊殺人案一事。”

  元捴道:“京尹高明,但為何不?”

  “薛白乃貴妃義弟,且已不是一兩次故意挑釁了。”蕭炅道:“右相擔心,這又是他故計重施,引我們上鉤。到時,公案又變成私怨。”

  元捴不忿道:“說白了,他就是仗著與貴妃家的裙帶關係,肆意妄為,仗勢欺人,無恥,卑鄙,賣臉的娼貨!”

  “不錯。”蕭炅點頭不已,看向盧杞,問道:“子良如何看?”

  盧杞道:“貴妃的裙帶護不了薛白一世,只須他做的那些大逆之罪被證實一次,聖人自不會再信他。”

  “如何證明?”

  盧杞是有備而來,應道:“京尹當秉公辦理,徒薛白入獄,無人可指責。下官會在貴妃出手保他之前,坐實他使隴右老卒殺人一事。”

  “真的?”

  “雁過留痕,他既然敢做,必有痕跡,此案下官已有眉目。”

  “好,那便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