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谷 作品

第 243 章 番外一

許蓴回到歲羽殿內,才進來便看到滿殿彤彤,彷彿一朵彩雲落在屋內。他仔細一看才看到是各色錦緞絲綢掛著,多是深深淺淺的緋色。走進去才看到謝翊正站在一匹紅緞前伸手輕輕摸著那錦緞,一旁安公公正捧著一盤子的絲樣侍奉在側。

鮮紅色的緞光投射在謝翊面上,他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些紅潤,許蓴欣喜道:“皇上今日可好些了?這是挑什麼呢?要裁春衫?”

謝翊抬眼看到他雙眸含笑:“給咱們做大婚的禮服呢,我挑輕軟些的,省得那一日累。”

許蓴笑道:“就穿一日,犯不著這樣費神吧。”

謝翊道:“朕很節儉的,這吉服裡裡外外做得不易,今後每次大節都還要穿的,必得都做完美了。”說完又對安延年道:“再去畫一稿來,不用鳳,換龍紋。”

許蓴有些同情看了眼一旁躬著身應聲的安公公,笑道:“怎麼不用鳳?”他伸出手去攙謝翊手臂,忽然想起來:“是鳳袍?”

謝翊含笑扶著他:“我們進去,讓他們收拾這裡,亂糟糟的。”說完和他一路進去,一邊道:“對,我讓他們給你吉服用龍紋,用親王規制,以示內外之別——今兒怎麼這麼早?”

許蓴心中微微感動,知道九哥這是示以朝臣,絕不容人視自己為倖進之內臣,四爪為蟒,五爪為龍,親王本該是蟒袍才對,他道:“蟒袍便好了,以免御史要彈劾僭越。”

謝翊道:“民間成親,新娘鳳冠霞帔,新郎花幞頭穿官服叫一聲新郎官,我家元鱗大婚如何不能用龍紋?誰敢說僭越?”

許蓴順著他道:“九哥安排就好。”他從袖中拿了方子靜的摺子來遞給他:“武英公上疏,平南公薨了,他請求爵位給方統領承爵,而粵東府這邊所有政務交回朝廷,請朝廷選派流官。”

謝翊接過摺子打開看了眼:“方子靜一貫風格了,這是看朕的態度。”

許蓴愁眉不展:“武英公和方統領這都要守孝了……如今太平世界,奪情也不好,我看子興哥心裡肯定也傷心。武英公應當是知道陛下之志,前陣子土司改土歸流之事才過,他應該是想順勢將粵東府交回給朝廷吧?”

謝翊道:“你把方子靜想簡單了。”

許蓴:“……”

謝翊道:“平南公兩次出事,禁衛大統領方子興離開,朕這裡都出事。太巧了,因此他這次不死也只能死了。”

許蓴:“……”

謝翊道:“若是平南公本不該死,不得不死。那朕再優待子興,也難免中間隔了個親爹的死。”

“再加上禮親王和太后那邊在百官面前一口咬定方家已反。”

“方子靜已不敢賭朕心中全無芥蒂。”

許蓴失聲:“那平南公若是真的是病重垂危呢?”

謝翊看著他:“這都已不重要了。僅看錶現就是兩次生病都太過巧合。重要的是,方子靜不能確認朕信不信。朕哪怕站在他跟前說,朕相信此事與方家兩兄弟無關,他也

不會信了。()”

許蓴:……?()_[(()”

謝翊道:“這就是禮親王和太后的毒計了。無論朕如何剖白,無論方子靜方子興如何交權,君臣恐怕都很難回到過去兩不相疑。譬如昔日劉備賜死養子劉封,中間橫亙著關羽之死,再難回去兩不相疑。”

“你記著,這就是權術,是帝王道,但朕不屑為此道。”

許蓴失聲道:“我覺得子靜和子興哥會相信陛下的!我去讓人嚴加審問禮親王,拿出口供。”

謝翊轉頭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不會審出什麼的。世家、勳貴之中,有許多通消息的辦法,也有許多默契,未必有什麼真的勾結聯和,也有可能只是心照不宣的配合。我們的動作太激進,動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你以為土地稅的改革,平南方家的利益不會受損?擁有土地越多,損失就越大……”

“況且,方子靜為家主,他不敢拿方家數代的資本和族中人命來賭,他素性多疑……也深知朕也是多疑之人。”

許蓴失聲道:“那子靜哥這是?”

謝翊道:“先交權。朕若是接了,他們這三年守孝期間,可以做很多事,比如……退居海外……總之不會再全無保留。”

許蓴已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方子靜,“幽人貞吉”,他是履道坦坦的幽人,是天地一沙鷗,但其實他明明胸懷韜略,腹引機謀,有文武之才,有戰天下安萬民之志,豈能鬱郁終老於海外?他站住了。

謝翊轉頭看許蓴站著那裡眼圈變紅了,忍不住失笑:“這也哭?這有什麼?方子興自幼與朕一起長大,朕還沒說什麼呢,你倒先哭了。”

他拿了手巾遞給他,許蓴接過手巾,說話帶了點鼻音:“我是心疼九哥,我也心疼他們。明明君臣相得,憑什麼要被奸人得逞添上這些嫌隙。”

謝翊道:“你昔日入朝,朕就與你說過了,朝堂之險惡,非同凡響,昔日師生、良友乃至夫妻、父子、翁婿反目的還少嗎?”

許蓴眼淚又滾落下來,謝翊伸手去替他擦,一邊慢慢道:“來日等你位高權重,朕與你之間,也會有無數奸人試圖挑撥……一個坑一個坑的挖,日久天長,總能找到你我之間最難相容的那一點……挖下不可逾越不能諒解的鴻溝……若是到了那一天……朕年老昏聵……”

許蓴反手握住謝翊:“九哥!我去粵東!”

謝翊:“……”朕還沒有講完。

許蓴卻滿眼激動道:“我親自去勸說子靜和子興哥,告訴他們九哥一點都未曾猜疑他們!請他們務必要信陛下一如既往。”

謝翊看許蓴眼圈鼻尖都通紅,眼睛睫毛溼漉漉,顯是傷心得很,想了想將之前那未言之意吞了下去,乾脆道:“好。我和你一起去。朕親臨粵東,方子靜才能相信朕確實全不疑方家。”

許蓴本來聽他同意,還心中一鬆,聽到最後一句卻又猛然抬頭:“九哥您身體才好,怎好長途跋涉,而且御駕豈可輕易離京?”

謝翊道:“走海路,用不了多久,大船也安全,為安全計開

()慢些,七日內也能到了,談不上什麼旅途勞頓。”()

禮部今日才上奏,範庶人去世,雖說已廢了太后尊號,但仍是朕生母,便如何權變也要守孝。禮部這邊建議以日代年,齋宮守孝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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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母去世,朕為天下表率,總該多守些日子。便以月代年吧,齋宮守孝三月,中宮與朕一體,自然一併齋宮守孝。”

謝翊看著他道:“這樣我們可以在粵東多逗留些時間,安撫完方家,北上還能一路微服私訪,看看沿海民情。”

許蓴原本心中十分忐忑,但被謝翊這一席話說得忽然十分心動,又躊躇道:“那京中政務……”

謝翊道:“有內閣和軍機處、都察院互相制衡,朕命緘恪親王監國,這些日子朕看了你們批的摺子也都很是穩妥,無妨的。且如今京裡剛平了一樁逆案,宗室風聲鶴唳的,無人敢這時候作亂的。子興守孝,朕擬由賀蘭靜江接手宮禁和京營,津海衛又有盛長雲、霍士鐸鎮守,驍勇得很。”

許蓴仍然十分猶豫,聖體未愈,宮外……自己隨便走,但一想到是白龍魚服,就覺得處處都暗藏殺機,危險得很,他如何能受到了九哥有失?

謝翊又道:“朕自登基後,最遠只去過津港,還是去看卿卿……昔日卿卿還說過要與朕同舟共遊,宿願一直未了,難得有機會和卿出去散散心。”卻是刻意忽略了曾去過閩州之事。

許蓴心中大憐,連忙道:“那我們快去快回!從津港出發,讓長雲哥帶著船隊隨扈,再請長洲哥和儂大哥在沿路海港帶船隊侯駕,一路護送,則才妥當了。”

謝翊道:“嗯,如今東海清明,朕倒不擔心這的。”

兩人計議定了,又細細籌劃著帶誰去,沿路如何食宿,停泊在哪來。許蓴興頭起了拿了案上的地球儀轉了一晚上,一直滔滔不絕和謝翊說著哪裡好吃,哪裡好玩,這次去必定要去哪裡看看。

謝翊也十分給面子的和他討論著,直到用過晚膳後,蘇槐端了藥過來給謝翊用,許蓴才驚訝道:“說起出去散散心,九哥今日一次病都沒犯了!果然還是大夫常說的,心胸開些病才好,無憂則無病,宮裡太氣悶了。”他算了算日子笑道:“正好回來的時候春暖花開,正可和九哥飽覽一路春景。”

謝翊接過藥湯道:“那是,倏忽半生過,煙霞未入夢,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再不趁如今還能走的時候多走走,朕這一輩子也不過是個皇城的囚徒罷了。”

許蓴心中越發憐惜九哥,想起他出生便受轄制,說是最尊貴的皇帝,其實又也是被這寶座困住,又被這至高無上的權力弄得眾叛親離的,難怪時時鬱郁,如此怎麼不常生病?如今自己海上有這般實力,如何不能遂了九哥之願?

一時他膽氣愈發豪壯,一心只想著必定讓謝翊這一次微服出巡順順當當,開開心心,因此又連忙出去寫了密信讓虎賁衛送去津海衛給盛長雲,務必要將此次旅程安頓好。

這邊蘇槐接了空藥碗出去給冬海,一邊和冬海交代道:“陛下交代了,這幾日可以逐步減少服藥用量了。”

冬海道:“我本就說陛下如今脈象和緩有力,身子已大好了。雖時時頭暈,夜寐不寧,這是血氣不足,精神不寧,慢慢食療休養著,少思慮少操心,靜靜養著便好了。”

蘇槐一笑:“你且開些清淡養生的淮山枸杞湯、靈芝紅棗湯之類的食補的便是了。”

一說能和中宮殿下出遊,陛下那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身子也大好了,喪氣話也不說了,一看過去眼角喜氣洋洋,嘿!這位許殿下才是皇上的百病良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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