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01章 第 101 章

 趙家的生意涉獵極廣,據點也極多,謝徵廢了些力氣,才堵到了人。

 趙詢見到謝徵親自前來時,便已知大事不妙,勉強回道:“侯爺說笑了,只要侯爺有用得上趙某的地方,趙某必當是肝腦塗地……”

 謝徵似笑非笑看著他:“年前趙公子在清平縣找到本侯時,也是這般說的。”

 趙詢臉色僵了僵。

 謝徵手中帶血的長劍落在他肩頭,趙詢艱難嚥了咽口水,艱澀道:“侯爺息怒,趙某這條賤命也是握在旁人手中的,許多事,趙某都是身不由己。”

 謝徵手上微用了幾分力道,劍身下壓,趙詢便嚇得一句話不敢再多說了,冷汗滾珠子似的,一顆連著一顆從額角墜下,身形僵如鐵板。

 帶血的長劍從他肩頭的衣物抹過,在衣袍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明明還隔著一層衣袍,但趙詢彷彿已感受到了劍身的寒意,以及鮮血糊在衣物上的那股黏膩,血腥味刺激著他的感官,讓他一張臉,白得幾乎瞧不見一絲血色,渾身抖若篩糠。

 謝徵收了劍,交與身後的親衛,散漫道:“別介意,借趙公子這身衣裳擦擦血。”

 趙詢整個人都癱軟下去,有些潰然地道:“還請侯爺給小人一條生路。”

 謝徵嘴角噙了一絲薄笑道:“本侯落難時,趙公子替本侯買過二十萬石糧,說起來也是故交,本侯且問趙公子幾個問題,趙公子只要如實回答,本侯不會為難趙公子。”

 他不說當初的買糧還好,一說趙詢臉色更是慘白。

 他當初買糧,是看出魏嚴想至他於死地,而李太傅坐山觀虎鬥,只想把事鬧得更大以便彈劾魏嚴,這才未雨綢繆替錦州囤下糧草。

 但趙詢故意留給了賀敬元尾巴,讓賀敬元知道是謝徵買的糧。

 原本也是想讓謝、賀二人相鬥,畢竟他們一個與魏嚴反目,一個又還忠於魏嚴。誰料到賀敬元壓根沒有動作,這才有了後背魏宣強行徵糧,隨元青假扮徵糧官兵殺人,煽風點火的事。

 他重重給謝徵磕了個頭,腦門抵著地面,嗓音發顫地道:“侯爺息怒,小人當初也勸過殿下,奈何小人人微言輕,左右不了殿下的決定。當初的事,絕非小人本意。”

 謝徵問:“你說你為皇長孫效力,本侯如何相信你背後的人就是皇長孫?”

 趙詢眼底閃過幾許掙扎,最終還是答道:“小人的母親,便是太子妃身邊的大宮女,後來到了年紀被放出宮,實則是嫁與家父,暗中替太子妃打理宮外產業。”

 謝徵早命人查過關於當年東宮大火一案的卷宗,知道太子妃的確有個年滿二十五被放出宮去的大宮女。

 錦州之敗和東宮大火是一前一後發生的,承德太子一死,太子妃和皇長孫也慘遭橫禍,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兩件事必然是有關聯的。

 東宮大火背後,或許就藏著錦州慘敗的真相。

 謝徵負於身後的一隻手不自覺攥緊,聲線冷沉:“太子妃和皇長孫,不都死於東宮大火了麼?”

 趙詢答:“東宮大火,乃太子妃所放,為的是替皇長孫求得一線生機。”

 謝徵眉頭狠狠一皺,問:“想要皇長孫死的是誰?”

 趙詢苦笑:“小人當真不知,小人母親也是在東宮大火之後,才收到了一封太子妃生前親筆所寫的,關於皇長孫去向的信,但信中對要謀害東宮的人隻字未提。”

 謝徵眸色驟冷,面露譏誚之色:“合著趙公子是編了個謊話來糊弄本侯?”

 趙詢忙道:“小人不敢,侯爺若不信,還有太子妃的親筆書信和信物可作證。”

 謝徵鳳眸在火光裡幽沉一片,任誰也瞧不清其中底色,他問:“皇長孫便是如今的長信王長子?”

 都問出這麼多東西了,趙詢又和長信王府來往密切,加上之前長寧說過,俞寶兒母子被扣在長信王府上,很明顯都在指向一個答案,謝徵這最後一句才問得這般篤定。

 趙詢不敢隱瞞,點了頭。

 謝徵狹長的眸子微眯。

 一切都對得上了,長信王造反只能打著除魏嚴,清君側的旗號,卻不敢直接拿皇長孫的正統來說事,因為長信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被掉了包。

 皇長孫也不敢主動暴露。

 畢竟長信王都能直接造反,一旦發現自己兒子被鳩佔鵲巢這麼些年,只怕壓根不會給皇長孫活路。

 他問:“年前隨元青會出現在清平縣,也是皇長孫的手筆?”

 汗水從趙詢眼皮上滴落,他答:“是。”

 皇長孫通過趙詢,知曉了謝徵在清平縣,設計讓隨元青前去,便是想借謝徵之手,除去隨元青。

 那時候崇州還無敗勢,長信王若能趁謝家軍被北厥牽制,一鼓作氣拿下薊州繼續南下,打到京城逼宮皇帝也不無可能。

 但長信王立的是隨元青為世子,日後便是打下了江山,能繼承皇位的也是隨元青。

 所以皇長孫要隨元青死。

 現在長信王明顯落敗了,皇長孫也深知靠打到京城奪回皇位不行了,才頻頻向李家示好。

 謝徵冷嘲:“承德太子的後人,就是這麼個東西?”

 趙詢苦笑道:“殿下幼年為了取代長信王長子,生生被燒燬了大半張臉,落下一身病根,這些年愈發喜怒無常。趙某雖只是一介滿身銅臭的商賈,卻也分得清是非大義。如侯爺這等蓋世英雄,趙某便暗自欽佩不已,趙某心中也明白,殿下有朝一日若繼承大統,只怕民生苦矣。”

 他似掙扎了一番,終於冒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殿下已有子嗣,想來侯爺也見過,清平縣溢香樓的那位女掌櫃,便是殿下逃跑的侍妾,她的孩子,便是皇重孫。而今這世道,侯爺也瞧見了,皇權衰落,黨爭不休,民生艱難。侯爺比起當年的魏嚴,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倘若侯爺願效仿魏嚴,扶持皇重孫上位,小人願為侯爺效犬馬之勞!”

 謝徵眼底半分意動也無,似乎對他所言的那些,提不起半分興趣,上揚的唇角帶了幾分譏誚意味道:“你能背叛你家殿下,轉投於本侯,本侯又如何確保,你不會轉頭又投向旁人?”

 從古至今,二姓家奴都是為人所不齒的。

 趙詢深諳這一點,終是和盤托出:“小人只是想替自己和母親謀一條活路。自皇重孫尋回以後,殿下脾性愈發反覆無常,甚至派了影衛監視小人與家母,只為防著我們轉而擁立皇重孫。殿下的猜疑與日俱增,小人怕他有朝一日會對小人和家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