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21.好戲上演(四)



            安格爾·泰再次醒來。

鼻腔與嘴裡充斥著血腥味,他幾乎懷疑自己是否在無知覺的昏睡期間嘔出了鮮血與內臟。

他的頭腦也混亂得彷彿被人用動力錘猛擊過,所有的思緒都像是無法成型的碎片,被某種力量裹挾著衝過他的腦海,並像是垃圾一樣被排出。

他留不下任何有用的想法,就連組織起思考都做不到。懷言者的臉頰抽動起來,他咬緊牙齒,試圖再做一次努力。

咬肌發力,互相咬合的牙齒之間卻傳來了劇烈的酸澀感,緊接著,伴隨著接連不斷的碎裂聲,他的牙齒竟全都碎成了粉末。

安格爾·泰愣住了,他感覺得到疼,但疼痛無法和他此刻的驚詫相比。

怎會如此?發生了什麼?

他沒來得及張開嘴用手指摸索破碎的牙齒碎片,便猛地被另一股更強的疼痛幾乎擊昏,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塊骨頭在這個瞬間都開始碎裂。

不,不僅僅只是那麼簡單,簡直像是用人拿著碎骨錘反覆敲擊他的每一塊骨頭,哪怕它們已經徹底變成碎片也絕不停手。

可這僅僅只是開始,因為安格爾·泰的感知開始朝著更深層次的某處邁進。

他能感到骨骼的碎裂,也能同時感到血肉的分解——某種東西正在他的皮膚下方肆虐,將肌肉與神經一視同仁地變成了沸騰的血水,安格爾·泰忍不住張開嘴,試圖慘叫,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他的聲帶當然也被溶解了,眼睛也是,他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但這無所謂。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黑暗中,這裡不需要眼睛。

詭異的是,明明所有的一切都被分解了,安格爾·泰卻仍然有‘感知’,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手指與腳指的存在,也能感受到一陣吹拂過他赤裸皮膚的微風。

更可怕的是,他甚至能同時感覺到它們分解時的疼痛與完好無損時的如臂指使。這互相矛盾的錯誤感知擠佔著他的每一寸感知體驗,將神經元牢牢灌滿。

理智尖叫著告訴他這不對勁,感知卻以更強的力道將理智狠狠打成了粉末。在這樣殘酷的刑罰中,安格爾·泰本該陷入瘋狂,或比瘋狂更深入的某種境界。

沒有人能承受這種折磨,哪怕是阿斯塔特也絕不可以。

但他沒有,因為他的視力正在恢復。

你瞧,要讓一個囚犯再度擁有希望是多麼簡單的事?只需要一點微不足道的給予

安格爾·泰終於睜開眼睛,看見一具屍骸。

這是誰?他沒有答案,他只是細緻地觀察著它,近乎癲狂地觀察著它。他必須要通過這件事來逃避‘感知’的折磨,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夠轉移注意力的辦法。

那骸骨並沒真的變成枯骨,尚有些血肉掛在骨頭的縫隙之間,肌腱變成了一種腐爛噁心的黴灰色,頭骨的眼眶中僅有兩縷枯萎的神經殘留。

看著這具屍體,忽然之間,安格爾·泰的嗅覺也回來了,他突兀地聞到了一股強烈的屍臭味,腐爛、病態、令人厭惡至極。

懷言者情難自禁地張開嘴,從喉嚨中吐出了一種聲音,嘶嘶作響,像是氣音,但很快就變成了完整的音節,到了最後,甚至變成了一句話——而他自己竟然也聽見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