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七百四十九章:金屋藏嬌的師兄姐弟們

雪夜寒山,古道難。

  百里安來到第三關,看著樓前塔松偉岸挺立,枝繁葉茂裡壓著厚厚的嵩雪被夜風吹得婆娑作響。

  樹下,一名畫師男子坐於雪石之上,足前點著一杯冷茶,膝間豎立捧抱著一截黃楊木,光潔的木面上繪印著一副雲煙禽鳥圖。

  男子手裡拿著一把粗糙的畫刀,正細細雕琢。

  百里安是最後一個登山的,此時第三關已經未見其他參試者人影。

  畫師男子落筆一頓,鋒利的筆間忽垂落一滴鮮紅的顏料。

  顏料似血,隨他觸筆點入畫中禽鳥眼眸,木中雕刻畫像忽顯崢嶸,天地間風雪繞舞,月光暗澹裡,遠處寒山古殿忽模糊不可視見。

  天地也隨之遠去,亂雲飛渡,寒風颯颯裡,那畫中飛鳥自他筆尖掠出,四下陰氣大漲。

  而那男子手中的木畫,也全然變了風景,其中雲霧煙波泛起幽綠光芒自遊成字,化作無數凡人難以讀懂的殮文。

  百里安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看著朝他俯衝飛來的冥鳥,一拳劈出!

  縈繞在那冥鳥雙翼間的陰風暮雪瞬間被撕裂,隨之,那符道氣意繪製而成的鳥禽身體驟然綻開,氣機沾在百里安的拳頭上,宛若冷水滴落到了一塊燒紅滾燙的鋼鐵之上。

  嗤嗤作響裡,頓化煙霧散去。

  手提黃楊木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起身,他上下打量著百里安:

  “你方才用的是拳頭,卻劈出了霸道辟易的劍意,偏偏未見一絲一毫的靈力,便是我一時間也看不明白你修得是什麼路數了。”

  “還請先生賜教。”百里安清楚這第四關的考核自然沒有這麼容易,眼前這男人分明是劍修,卻能以符入道,那木成鬼靈。

  黃楊木有著招鬼之力,可別忘了,這裡是天璽劍宗,天道三宗正首的仙門之地,哪方大鬼又敢在此造次?

  方才那畫中鬼物,分明是此人隨手憑空捏造化來的。

  他說他看不懂百里安的路數,百里安又何嘗不是看不懂他的路數。

  那名男人卻搖了搖首,彎腰從積雪地裡抽出一盞燈籠。

  那燈籠無火自燃,一燈瑩然而亮,照清了通幽之路。

  他說:“你隨我上山吧?”

  百里安意外:“這便算是過關了?”

  男人笑道:“我是曲河星。”

  百里安再次怔住。

  曲河星,天璽第八亂符劍,盛名天下的傳奇人物之一,他雖在天璽十三劍中排名第八,可論經世之才卻絲毫不弱於第一劍。

  原因無他,曲河星是天璽中的異類,也是天下萬千修士裡的異類。

  他用平凡的資質造就出了傳奇的生涯。

  百里安並不是第一個腰挎百鬼行天璽的人,曲河星才是。

  說起來,二人登山的命運離奇地相似,曲河星,他是萬里挑一的死靈根。

  也是那外門弟子口中所說的……廢物。

  天璽十三劍,一劍君河以方正君子之身定乾坤,而八劍曲河星,當真是以平凡造就出奇蹟。

  更是萬千凡人心之所向的希望。

  百里安這才理解過來,他平靜外表下莫名的善意是為何。

  因為今夜他的登山之路,便是他曾經走過的那條路。

  百里安本意再為登山尋前世,對於成不成為天璽劍宗弟子不感興趣。

  既然有捷徑可走,他自然樂得輕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山道間,百里安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問道:“先生既然是亂符劍,那山下那位姑娘她……”

  曲河星道:“鳳儀劍沈盞,她是十一師妹。”

  原來如此,百里安本還奇怪,誰家弟子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行賄受賂。

  曲河星的話不多,卻是個有問必答的老好人,只要不是涉及天璽的機密,他基本都會耐心地為百里安解答困惑。

  他帶百里安走的是一條實打實的捷徑之路,直通天山,視規矩於無物。

  “聽說這次天璽選拔弟子,意在推選新的鳶戾劍?”

  “不錯。”

  “可據我所知,十三劍錦生並未折劍隕落。”

  “可宗主知道,他再也無法拔出鳶戾劍了,天璽十三劍,乃是支撐天劍山的根基支柱,若錦生師弟無法擔此重任,只能退位讓賢。”

  “聽說劍主大人往日最是疼惜十三劍錦生了,有意將他當做繼承人培養。”

  曲河星用手中燈籠剝開小道間的雜草,道:“錦生師弟是十三劍中最年輕氣盛的,他身上有著一股子宗主喜歡的輕狂勁兒,所以即便宗主不說,我們卻都能夠看得出來,宗主有心將天璽重任大業交付給他。”

  正因為期望最大,所以失望更大。

  百里安不能理解:“可是劍主大人他有著自己的孩子。”

  曲河星忽然收住腳步,回首看著百里安:“這話,以後莫要在天璽說了,這是為你好。”

  “為何?”

  曲河星語氣深沉:“因為宗主大人他不喜歡中幽。”

  不喜歡中幽,那還娶了中幽女帝……

  “多謝告誡。”百里安面不改色,心中卻是五味陳雜。

  曲河星帶他走的這條小道不長,頗有一步登天之感,短短一炷香的功夫,百里安便在這千巖競秀的古山上體會到了一覽眾山小的千古意境。

  來到山頂,百里安舉目便看見一座重簷廡殿,雲閣聳九霄,山門涉於東皋之上,四望雪山竹澗,雲起雲落,天上銀月清輝灑下,更映得這片宮闕梵宇莊嚴雄渾。

  弦月半彎,鋪了滿山寒雪,殿前一池清寒,一尊斷碑為桌,十幾道身影圍碑齊聚,手託雪茶,或坐或立,神態各自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