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七百章:滾

  看到這一幕,百里安手指僵冷,慢慢放下衣襬,神情認真冷峻,陷入深深沉思。

  良久,他一手撐住樹枝起身,顯然是並不打算依照約定在此等雲容回來。

  方一起身,百里安狠咳一聲,腹部血氣上湧翻騰,喉嚨一股灼熱的滾燒隨之溢了上來,燒得喉頭異常乾啞。

  身上的傷口已經被那股火熱的灼意燒得痛感全失。

  他按著樹枝動作艱難得竟是有些起不來身,那股滾灼燒得他越發熱得受不住,冰冷的肌膚竟是被生生催逼出晶瑩剔透的汗珠。

  百里安看著掌心細密滾燙的熱汗,心驚不已。

  自他從萬魔古窟甦醒入世以來,作為一隻屍魔,他從未出過汗。

  今日竟是被這魅魔毒素激得出汗難止。

  百里安不自覺握緊拳頭,發現手指逐漸無力,意識也像是飲了無數烈酒,燒得靈臺昏蒙,整個視野化作了一片夭夭桃色。

  百里安不傻,心知此毒不對。

  蛇五行屬土,土屬欲,方才被那舌蛇毒吻,看似輕擦而過,卻是將那一身的毒素盡數渡進了他的傷口之中。

  蛇者,敢冒神之禁律,啟發萬物生靈始祖的七情六慾。

  若一直待在雲容身邊,必然大大不妙。

  他對隱隱失控的燒灼沸騰的毒欲深感無奈,狠狠咬破舌尖,任由鮮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憑藉著渴血的慾望壓制住那蔓延的苦毒意欲。

  百里安在粗壯的樹枝間撕扯下來一枚開裂的堅硬樹皮,五指用力地將粗糙而又銳利的樹皮嵌入掌心之中。

  僅僅依靠著肉體的疼痛維持本心,杵劍而行,朝著雲容相反的方向快步離開。

  在桃樹林海的另一方,雲容行於樹枝葉道間,身上的黑袍祭服拂動著夜色的寂涼,她忽然停住腳步,左手用力擦蹭右手手腕間那道猙獰的傷疤。

  這是她第十七次做這個動作了,卻始終找不出破除‘心魔’在她手上施以的偷月換日幻術。

  雖說手上的傷痕皆是虛假幻術,可因這幻術的存在,卻也真實地斷去了她右手間的靈力節點。

  眼下的她,若想拔出洗雪劍,唯有使用左手了。

  慣用數百年右手劍的四劍大人,忽然被迫以左手執劍,實力大打折扣不說,更令人心情煩悶的是,她那心魔種下的幻術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夠消除。

  還說此術必須由施術者親手破解?

  她千里迢迢自魔都王宮隨至北淵,除了這棵古怪的大桃樹,連那心魔的半個影子都未瞧見。

  痴於劍道的雲容深知自己的右手對自己有多重要,自然勢必非要找到她不可。

  越過三里花海枝林,雲容輕咦一聲,再度停下了腳步,目光驚疑地看著眼前被藤枝纏成俑狀,倒掛在一根橫枝之下的那個人。

  藤俑上的橫生樹枝趴著一隻毛色駁雜、黑灰交加的瘦狼,。

  那隻瘦狼不斷在用利爪獠牙撕咬藤俑,卻宛若在啃咬生鐵一般,鋒利的牙齒咔咔啃出道道火花,竟是未能留下半分牙印。

  藉著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見藤俑之中那個瘦削而單薄的人影輪廓。

  她膚色蒼白,唇染血色,氣色看起來很是虛弱不佳,身上那襲染血的玄金君袍,無言自彰其尊貴身份,無雙地位。

  寬大的黑袍宛若一朵墨花,在藤俑之中無聲綻放。

  阿嬈雙臂抱膝,任長髮墨服間傾洩如瀑,平攤了一地,說不出的柔弱動人,像是一隻受困的籠中鳥,又似黑夜林淵裡的一蕊清幽。

  聽到腳步聲,阿嬈輕啟眼睫,看到了月光之下的雲容。

  不知是不是雲容的錯覺,在她方才睜眸的那一瞬,她似是在她那雙明珠不及的黑眼睛裡捕捉到了一絲冰冷的殺意。

  只是當那殺意的目光落在她手間傷痕上時,轉瞬即逝:“你怎麼來了。”

  聲音極冷淡,卻是沒有敵意的。

  雲容收了心魔的劍譜,雖說這麼多天過去了,但身上的祭服未褪,做戲自然要做全套了。

  她說:“我來此處尋人。”

  阿嬈譏誚冷笑,對於她要尋之人,她自是心知肚明。

  世間大凡心魔者,皆對自己的宿主有著超越生死的執念。

  冊封大禮未成,阿嬈同她也沒有什麼可說的,蹲坐在藤俑之中,她抱緊了自己的雙膝,閉眸不再言語。

  雲容還沒蠢到要藉此良機來除去阿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