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 作品

第六百五十六章:夜中詭事

魔君大人此刻流露出來的不是寧非煙那種刻意偽裝出來的楚楚可憐,是真的被欺負慘了的可憐。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信堂堂一位執掌界域的魔君陛下,竟然被自己的一名小小臣子欺負成這副不中用的德行。

  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尹大姑娘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女魔君這場火發得莫名其妙。

  她不禁摘了耳朵裡的棉花,側首看向蘇靖,一臉奇道:“方才我在認真觀卷,那頭髮生了什麼?”

  蘇靖單手支頤,一手執卷,側面如精雕玉琢,畫面靜好無雙,頭也不抬地專注看書:“我亦是在認真觀卷,你問錯人了。”

  尹白霜目光驚奇地落到了她手中被捏得皺巴卷邊的古秘書卷上。

  心道你這‘認真’未免也太過於認真了些,她三本書都看完了,你這一頁都還沒翻動開來。

  在這裝什麼大尾巴狼。

  屬實可惡,尹白霜只知蘇靖性子惡劣討厭至極,卻還不知她外表風光霽月的,內裡竟還藏著這般偷懶的性子。

  感情是想將尋找界門的傷神任務都交給她一人來完成了是吧!

  這個賤人!

  咣噹!

  女魔君手中寶劍被狠狠扔在了地上,她在殿中來回踱步,陰沉沉的眸子吮著霧氣濛濛的淚光,瞧著倒是顯得無害可憐了許多。

  百里安嘴唇緊抿著,艱難伸手扳過寧非煙溼涔涔的下巴,喑啞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麼,瘋了不成?!”

  寧非煙纖柔地雙臂緩緩勾住他的脖頸,汗水浸溼的眉眼,深邃迷離的好容色,看著竟是叫人心顫萬分。

  “我可不敢瘋啊,陛下此舉無非是想要我性命,若不這樣,我有如何能夠活過這七日的放血之刑呢?”

  百里安臉色難看地看了一眼浴桶之中疊浮的藥草。

  寧非煙挑眉一笑,心道果真是個聰明人啊,都無需她將話說得太過於明白便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在他耳邊輕輕笑道:“眼下,我可只有一條活路了。”

  百里安心說,他好端端地養個傷,怎麼養出了一種偷人的錯覺來。

  魅魔慵懶半掀的眸子裡忽然含起了一絲詭異的笑意。

  像是一隻從獵人手裡頭偷到了肥雞的壞狐狸,志得意滿擱那陰著偷笑。

  百里安將那笑意抓得真切,心中頓生不詳的預感。

  “好!你們真是好得很啊!”女魔君不知何時從牆角落裡站起了身來,寬大威儀的黑金色王袍垂曳於地,臉頰藏在披頭散髮的陰影之中,說不出的陰森詭譎。

  她像是個被操持壞了的人偶,一根絲線崩斷,魔君的腦袋咔嚓一下歪倒在了一邊。

  爬滿紅絲的眼白,無神幽森的瞳孔,滿臉都充斥著詛咒的意味,彷彿有著泊泊地毒汁快要溢出她的眼眶。

  “好啊!會玩!寧河主你手段高明得很吶!朕甘拜下風!”

  幽洞洞的眼睛轉也不轉地看著寧非煙,她嘶嘶地笑著,笑聲裡滿是崩壞的意味:“你既這般想活,那朕就施捨你四日光景好了,祝你玩得愉快。”

  陰嗖嗖地說完一番話,她一邊失神的詭笑著,一邊東倒西歪地行出了冥殿,拖曳於王袍之下的長長斜影,說不出的森然落寞。

  砰!

  女魔君走後,尹白霜不知為何也沒了方才那般淡定沒心肺的模樣。

  她胸口重重起伏,杏眸惱意深濃,雪白的臉容已是漫開一片深色的紅暈,燒得如火如荼。

  她手中書卷扔拍在案,豁然起身,氣勁兒很大,兇狠地用力瞪了百里安與寧非煙一眼,呸了一口:“真不要臉!”

  然後手足無措地掩實了腰間的小棺,生怕熟睡的小孩子被驚醒帶壞了,火燒屁股似的飛逃了出去。

  案上燻爐嫋嫋,蘇靖端方而坐,面上未見失措迷亂,陳列在香霧中的輪廓近乎是優美清冷的。

  她不緊不慢地將手中看了一頁的案卷合上,撫平褶皺,十分有禮周到的放置好。

  然後起身抬手,將腦袋上不知何時豎立起來的兩隻兔耳朵順著柔軟的髮絲撫平垂落。

  風起夜闌珊,吹亂夜色。

  蘇靖緩步走至殿門前,離開時回首淡淡看了寧非煙一眼,嗓音煙霧般清冷平靜:“這便是你選琉璃浴桶的原因?”

  百里安腦中轟然一炸,忙低頭看去,只見蔓延在水中的鮮血不知何時止住,墨色的藥褪色清澈。

  一口老血湧上咽喉,百里安真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滿意了?”百里安獠牙都快磨斷了,看著窩在他懷中偷笑的魅魔好沒氣道。

  “本是有些不滿意的。”寧非煙吃吃笑著,目光迷離地看著眼前少年不住滾動的喉結。

  檀口輕張,一口咬了上去。

  力氣不小,是一隻能咬傷人的野貓。

  百里安冷靜下來,不禁輕嘆一聲,腦袋輕輕擱放在她的肩頭,低聲道:“非煙,抱歉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寧非煙怔怔地看著他髮髻間的那根白玉簪子,那是魔君留下來的長訣玉。

  說實話,百里安渡劫垂危,好端端地將她抓來到此放血,像是牛羊一般任人宰割,說她心中沒有半分怨言,那自然是假的。

  今日這番不要臉面的瘋狂之舉,也大多是出於對女魔君的報復心理。

  寧非煙不想死,她這麼些年煞費苦心、堅如磐石為的就是活得豔烈至極,在這千古歲月裡留下自己的名字。

  她從來不會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墜入愛河,更不會為了誰去犧牲自己的性命。

  到頭來只能夠活在他人感慨懷念悲傷時,那幾顆無足輕重不值錢的眼淚裡。

  她便是這樣一個自私的魔,一個怕疼、怕死、怕受傷所以不肯付出真心的魔。

  滾燙的身子是魅魔的天性在作祟,溫情款款地迎合、賣弄可憐的撒嬌,皆是為了活過這七日光景。

  這副身子,本就是她可以利用的最好的武器。

  慣於騙人的魅魔,慣於玩弄風月人心的魔女。

  此刻百里安的歉意,便是她最好乘虛而入的弱點。

  他與那些臭男人一個樣,稍稍賣弄一下可憐與性感,便可以將他輕易的玩弄於鼓掌之中。

  所以寧非煙,你還在猶豫什麼呢?

  張開獠牙,貫入他的脖頸之中,同往日獵捕食物一般,將他叼進自己的巢穴,無情冷漠地將他蠶食殆盡,叫那魔君陛下嘗一嘗無邊的痛苦滋味。

  想想真是令人興奮啊。

  手指輕撫玉簪,寧非煙正細細醞釀著愛憐的目光,繾綣地情感,思考著要如何做好這一場大戲。

  睫毛撲簌,輕眨之間,寧非煙抽出百里安髮間的玉簪,隨手扔掉。

  她的語氣不知為何,淡而平靜:“你若非有萬全之策,不會擅自渡劫冒險,你怕是早已有了解決孔雀翎毒的辦法,只是渡劫之後,昏迷虛弱,叫魔君誤認為你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