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賺錢花 作品

第2章 鑰匙

 秦青帶著眼罩,塞著耳塞,平躺在一米五的單人床上,身體和意識一起,陷進柔軟的被窩裡。

 網上有這麼一個說法,一張被子有一萬五千只蟎蟲,蟎蟲會引起皮膚瘙癢,嚴重的還會引起過敏。

 躺了一會兒,秦青突然感到耳朵後面的髮際線處有些癢,她猶豫著,要不要抬手搔一下。她忍著,擔心自己一動,就睡不著了。牆上的鐘表不似舊時的款式,行走時是沒有聲音的,可秦青總覺著,自己好像聽到老式鐘錶那種滴答滴答的聲音。

 秒針兢兢業業地前進,耳後瘙癢的範圍好似正在擴大,逐漸讓人難以忍受,秦青忍不住,抬手抓了抓。

 這一抓便重新喚醒了身體的感受系統,身體其他部位也開始響應似的瘙癢起來,秦青雙手並用,在床上一通撓。好不容易身子不癢了,輪到大腦開始活躍起來。秦青緊閉著雙眼,腦子裡像是裝著一副幕布,至今為止,她生命中所有令她尷尬的時刻,都被一一呈現在上面。

 這下她是真的睡不著了。

 都怨董程在天台提的那一嘴,秦青在心裡詛咒董程,詛咒他和自己一樣失眠。

 可事實證明,封建迷信信不得,董程不但沒有失眠,還被枕邊人抱著,正睡得香甜。

 秦青掀開眼罩一角,拿起手機瞥了眼時間,她躺在床上已經兩個半小時了。秦青放棄抗爭,反正她也沒有早起的壓力,乾脆取下眼罩和耳塞放到一邊,以安詳的姿態平躺在床的正中間,睜大眼瞪著天花板。

 上床前忘記把窗簾拉上,樓下的路燈穿過窗戶照在天花板上,投射出小人似的影子,似乎一陣風吹過,影子像在揮舞手帕一樣來回擺動。影子的主人是窗臺上的盆栽,上面只剩下兩片萎縮的綠葉堅強地粘著光禿禿的枝椏,枝椏投下的細長的陰影,看上去特別像殭屍的長指甲。

 秦青小的時候,曾一度流行香港的殭屍片。她膽子小,不敢一個人看,為了第二天能夠融入班級裡的討論,只能硬著頭皮,懷裡抱著玩偶,一個人坐在客廳通過手指縫把電影看完。每次看完電影,秦青會快速地關上燈跑回房間,將自己整個人罩在被子裡,不管夏天再怎麼熱,都不會在天亮之前把被子拿下來。

 小孩子單純,堅信陽光能夠消滅殭屍。

 上個月,她剛過完自己27歲生日。現在的她,是不可能開著燈,罩在被子裡睡覺的。

 窗口的盆摘是柳老太太在秦青搬來那天送的,寓意平安順遂。秦青是個連點外賣都是看哪家順眼點哪家的人,除非不幸碰上難以下嚥的,才會不情不願的,在肚中胃的叫囂下,趿拉著拖鞋走去幾十米遠的麵店吃碗麵。

 秦青自己得過且過,隨意瀟灑,卻可憐了那盆綠植。

 盆栽裡的土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乾燥皸裂的。秦青時常忘記澆水。有時,她會端著水杯從客廳到臥室,一邊喝一邊走到窗邊。她剛抽出一根菸,低頭餘光掃過乾裂的土,想著杯子還有些水,便“奢侈”地全都倒了下去。

 原本鬱鬱蔥蔥地綠植,只消半個月的時間,竟成了枯枝敗葉。

 床頭櫃上,三寸半長的線香插在山型的香託上,香頭的一點光亮慢慢的下移,從這點光裡,生出了細長彎曲的煙。這是老太太送給秦青的27歲生日禮物。她狡辯說,這是老友送的,自己不愛這玩意兒,覺得扔了可惜,送給秦青,也算是借花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