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帝君出事了
凡間的亂子終於平息。
閆妖自己把自己坑進了胡桃的體內，以後會怎麼樣，現在還不知道，但眼下，清醒著的是胡桃。
晏亭在瑞王府等胡桃的功夫，已經降下神旨給四方神將，全力追捕逃入凡間的魔族，力求除惡務盡。
沒有閆妖的煽動，魔族那些散兵遊勇不成氣候。
四方神將領旨而動。
憋屈了這麼久，他們可是能出口惡氣了。
胡桃安頓好一切，回到瑞王府的時候。
晏亭還是她走時目送她的樣子，站在院子中，面對離開時的方向。等著，望著……
恍惚間，胡桃好像看見他，這千萬年來就這麼站著，不急不躁，不言不語的等她回來。
她走的太遠了。
讓他等的太久了。
“帝君”
“回來了”
兩人同時開口，相視而笑。
化作璀璨華光，消失不見。
九重天上那兩座對立的宮殿，華光燦燦，雲煙漫漫，像是在替他們的主人祝賀。
崑崙聖境裡，胡桃長出的地方。
聖華帝姬依偎在崑崙帝君的懷抱裡。
神山上常年寂寥，連空氣裡都是清冷的氣息。
而此刻，卻因為相擁的這兩個人，變得熱鬧喧囂。
鸞鳥和鳴，鶴舞翩翩，就連那常年霜凍的山間積雪似乎都染上了紅霞。
晏亭擁著懷裡日思夜想了幾千萬年的女子。
燦若星辰的眼睛裡都是忍不住溢出的笑容。
“真好”
崑崙帝君追了千萬年的小桃仙，終於被自己抱在了懷裡，雖說，比這個擁抱更過分的事兩人已經做過了，但那不一樣。
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彼此心意相通，愛意湧動時的擁抱讓人覺得甜蜜。
胡桃緊貼著晏亭胸口的耳朵裡，滿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跳的自己面紅耳赤的。
她起身想掙開他的懷抱，剛剛的情難自禁已經過去了，現在的胡桃只覺得害羞，想躲開他。
“想去哪裡”
晏亭強有力的胳膊勾住她纖細的腰肢，女子的柔軟飽滿一下子撞上了他堅硬的胸膛。
“啊”
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悶哼一聲。
胡桃是害羞，晏亭嘛……
他看著懷裡紅透了臉蛋的女子，濃密纖長的睫毛像是蝴蝶輕輕煽動的翅膀，一下一下的刮的晏亭口乾舌燥。
星眸若水，波光盈盈，含羞帶怯的看一眼他，又快速的躲開。
小巧如玉的鼻子下，貝齒輕咬著紅唇，似乎是在為自己剛剛發出的聲音感到害羞或是惱怒。
一身金粉色的綢群紗衣在夜風裡微微揚起，落下。
襯得她像是要隨時飛天而走的神女。
“胡桃”
“嗯”
晏亭壓抑沙啞的聲音就在胡桃耳邊。他灼熱逼人的氣息像是某種魔咒，讓胡桃忍不住想要回應他。
“我等的太久了”
胡桃還在為自己剛剛的情不自禁羞嚇，冷不防這個男人丟出一句更加讓她羞臊的話來。
沒有人能在面對自己愛了千萬年的女人面前還能保持清心寡慾。晏亭也不行，哪怕他是神，他此刻只想要她的回答。
可是，小桃花似乎是被自己嚇到了。
晏亭睜開佈滿情慾的眼睛，眼前的胡桃渾身發軟，半閉著眼睛，看著她羞得恨不得鑽地洞的樣子。
“現在這麼害羞，本君還記得當初那個小桃仙可是大膽的很，見我第一眼，就要與我雙修。”
雙修啊，晏亭從來不知道凡人的慾念如此美好。
胡桃被他打趣的說不出話，能說什麼呢，那就是她乾的事啊，下意識的就想把腦袋藏進他懷裡。
晏亭含笑從懷裡抬起她的頭。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吻住了她的唇。
晏亭看著懷裡沉睡著的胡桃。
晏亭輕輕撫摸著胡桃歡愉之後充滿紅暈的臉頰，她依舊沉沉睡著。
果然，她的身體跟神魂不穩，肉體跟精魂被閆妖利用，侵佔，真身還被連根拔起。
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難得了。如今的胡桃不管是肉體還是神力都不足以跟那股魔氣抗衡了。
“小桃花，這是本君欠你的，若不是我當初的自以為是，不會有如今的事端，你好好的，這三界就託付給你了。”
胡桃嚶嚀一聲，似是要轉醒。
晏亭手指翻飛間，胡桃又沉沉睡去。
只是這一次，她面色無華，眼角甚至還有淚水流出。
九重天上，那兩座相對而立的宮殿好一番熱鬧。
泰山神君跟玉真大帝兩位八卦頭子，滿臉笑容的看著眼前散去華光的兩座宮殿。
兩人笑的心照不宣。
“好事多磨，終於修成正果了”泰山神君為崑崙帝君高興。
自己從頭吃到尾的瓜終於熟了。帝君這千萬年來的付出總算有了回報。
玉真大帝為胡桃高興，想當初那個小桃仙可是為了能跟帝君雙修，特意跑去找他理論過呢。
誰能想到，輾轉千萬年，當初被神界規矩阻攔而入魔的小桃花來頭這麼大，大到神界的規則管不了她。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但話又說回來，沒有當初，今日也未必是今日呢。
道法自然，雖說人定勝天，但這三界之中，又有哪一個能逃脫自然法則呢。
冥界的每個鬼，凡間的每個人，神界的每個神，不都是在命運畫好的圈裡往來掙扎嗎。
忽然，眼前的崑崙宮在眾神眼中忽隱忽現。
“帝君出事了！”
話音落。
無數道不同顏色的光瞬間四起，都朝著一個方向。
神界聖地，崑崙神脈。
“帝君，不可以，你若是這麼做了，我會恨你，恨你永生永世，就算我化成灰，我也不會再原諒你。”
眾神尋常是不能來崑崙神脈的。
可眼下明顯不尋常。
眼前的崑崙帝君再也不是平日裡常見的那樣清冽冷肅，端方矜貴樣子。
他墨髮散亂，如玉的面孔上紅色的魔紋張牙舞爪，往日清冷的眸子此刻盛著鮮紅的血色。
崑崙帝君在頃刻間就入魔了。
胡桃屬陰，原本就是聖境底下的天生地長的神力精氣所凝聚而成，那些魔氣在胡桃體內，它們修煉緩慢，吸收胡桃的精氣也緩慢。
這些魔氣原本就是神界裡那些神祇不要的慾念，崑崙帝君又是個天生地長的大陽身，那些魔氣一入體，頃刻間修為大漲，瞬間就侵佔了崑崙帝君的神魂。
胡桃好不容易解開晏亭的禁制醒過來。
就看到眼前的男人抬掌打算往自己命脈上拍去。
胡桃情急之下，顧不得自己已經很虛弱的身體。
全力阻攔。
晏亭意識本就不清，看見有人出手阻攔自己，便不管不顧給出一掌。
胡桃被他打傷了。
聖華帝姬嘴角含血，聲嘶力竭的想要讓晏亭住手。
晏亭此刻的思想倒是清明瞭。
但他知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他自己把自己殺了。
他相信，以他的神力修為，拼著性命不要，定能把那些魔氣打的魂飛魄散。
剩下的那些殘餘氣息，只要胡桃把他們壓制在這聖境裡，不要讓他們跑出這崑崙神脈，那麼不出幾日，那些魔氣就會被聖境裡的神力化解到一絲不剩。
可是……
“小桃花，你好好的，若是有幸，我還能有一絲魂魄，就勞煩你辛苦一回，千萬年後，我就能回來陪你，若是……若是，你也不必傷懷，神的歲月漫長悠遠，總有一天，你會忘記我的。”
晏亭說的很輕，很淡，但在場的眾神都能感覺到他那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裡頭是多麼的不捨得。
“帝君，不可，萬萬不可，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泰山神君試圖挽留。
“下神旨”晏亭沒有看他，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胡桃身上。
“下神接旨”
眾神齊齊跪地。
“神界並非天外聖地，神並非一定要無慾無求，神也不比凡人高貴，凡間的土地可入。”
“自此往後，凡上神往上者，若凡心浮動，皆可入人間一趟，親身體會一遍人間的七情六慾，得失喜樂。”
“本君相信，堵不如疏，走一趟凡間，對諸位大有裨益。”
“下神謹遵神旨。”
眾神心下訝然，這是帝君億萬年來第一次降下的神旨。竟也是最後一道。
不管是人是神是鬼，慾念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正視自己的慾念，與其躲躲藏藏的依靠法器來淨化，還不如自己大大方方的去體驗一回。
這是晏亭的感觸，若不是了塵鏡中的那些慾念，怎麼會有如今這樣的事端呢。
“丫頭，神脈聖境就交給你了。”晏亭最後看了一眼胡桃。
“帶聖華帝姬回九重天吧”
晏亭閉著眼睛，不再看任何一個人。
眾神恭敬的朝著崑崙帝君行了一禮。
“不要，帝君，晏亭，你不要讓我恨你，不要。”
玉真大帝恭敬的扶起胡桃，胡桃已經很虛弱了，她強撐著一口氣，但怎麼抵得過玉真大帝呢。
兀自掙扎間，金光漸起，轉眼間，胡桃就被帶回了聖華宮。
只有在這裡，她的傷跟神力才不會繼續消弭下去。
胡桃的聲音消失了，但還有人沒走。
“你還不走”
不用看，晏亭知道是泰山神君。
“帝君恕罪，總要留個人的。”
“勞煩你了”睜開猩紅的雙目。
“若是……想辦法哄著她一些吧，待時間久了，她會淡忘的。”
若是什麼呢，若是一絲殘魂都留不住。
晏亭很矛盾，他知道，即便能有一絲殘魂留下，想要用那一絲殘魂讓他重新修出真身元神也並非易事。
他做過，他知道有多不容易，他不想她未來的千萬年都為了自己疲於奔命。
他會心疼。
可他還是想見她呀……
“你瞧，多麼矛盾”
這是崑崙帝君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九重天上神光奕奕了億萬年的的崑崙宮，在瞬息間化作星星點點的彩色光點點的彩色光點消散於雲霧間。
聖華帝重傷悲痛之下，暈死過去。
待胡桃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聖境的寒潭裡。
她的神力聖華宮裡恢復的很快。
但她身上的傷怎麼都好不了。
泰山神君沒辦法，只得把她送回聖境。
果然，不出一日，泡在寒潭裡的胡桃醒了。
她迷懵中睜開眼睛，她看見一個人……
一襲玄青色的長袍，一根玉簪隨意的簪在墨髮上，他眉目間都是柔和的笑，他就那麼站在在潭邊，像是站了千萬年一樣。就那麼看著她。
“帝君！”胡桃撲騰著想往潭邊游去，但不管她多麼用力的划動雙臂。她始終在原地打轉。
“帝君！”胡桃看著他越來越淡的身形。焦急的喊他。
“小桃花，要好好的”
“晏亭”胡桃驚醒了。
她感受著潭水的冰涼舒爽。
她是在寒潭裡。
但潭邊沒有晏亭。
“帝姬醒了，可還有不適。”
泰山神君一直在遠處打坐。
他接了帝君最後一句旨意，哄著她一些。
所以，泰山神君要等她徹底好起來，徹底把崑崙帝君忘了，才算完成了旨意。
“無事”
寒潭水可滌盡塵埃，修復傷病，可儘管泡在寒潭裡，胡桃還是能感覺被晏亭傷到的心脈有一股火燒般的灼熱。
那是他留給她最後的溫度。
好不好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若是好了，那這往後的千年，萬年，她都要獨自一人守在這沒有溫度的神脈聖境裡了。
還是留著吧，陪著她，哪怕是傷，那也是他留下的。
“帝姬”泰山神君拿出一塊石頭。
“這是……”胡桃想伸手去接，可她的手竟有萬金重，她用盡氣力才能抬起那麼一點。
“這是帝君的元靈”泰山神君態度恭謹，雙手遞上。
“帝君的原身跟您類似。是神脈裡的神力凝結而成，肉身死，神魂俱化作神力，散於這神脈各處。只留下這一顆元靈。”
“您收好，或許，千萬年後，因著這塊元靈，帝君消散的神魂又會重聚，到時候，帝君或許就回來了。”
泰山神君不想看著眼前的女子繼續消沉，傷神，他真真假假的一頓說法，讓心神不穩的胡桃辨不得真偽。
這塊元靈卻是崑崙帝君的元靈，只是，崑崙帝君乃天上地長的神祇。
天地自然那得是多麼雄厚濃渾的力量才能孕育出一個真神出來。
如今，只憑這一塊元靈，沒有天地自然的神力加持，要想再次孕育出一個同樣的真神談何容易。
胡桃的指尖終於觸到了這塊石頭，她把他緊緊的握在掌心裡。
怎麼會，那麼強壯有力的一個人，就變成了這麼小小的一顆冷冰冰的石頭，小到她的一隻手掌就包裹的嚴嚴實實。
冷的她得心都跟著涼了。
胡桃不記得自己上次哭是什麼時候了，她不喜歡哭哭啼啼的。
可這會兒她的眼淚不受她控制，一滴，兩滴……越來越多的眼淚滴在她手心的那塊石頭上。
她是神，她無人可求。
她是神，她無人可怪。
胡桃不忍再看那塊小小的石頭。
她緊緊的閉上眼睛，幻想著晏亭還在該多好，幻想著要是自己還是聖境底下那些懵懵懂懂的神識該多好。
她沒有看見，沾染了她淚水的那顆小石頭上，有一道細小微弱的彩色霞光一閃而入。
“帝姬請節哀。”
泰山神君除了乾巴巴的勸說兩句，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良久之後。
胡桃整理好心緒。
“那些……那些魔氣如何了。”
“多半已經被帝君打散，消亡，剩下少數，全在這裡。”
泰山神君手上幻化出一個金色圓球。
裡面有幾絲細小的黑色氣息在相互纏繞，遊動。
“帝姬放心，用不了兩日，這些東西也會徹底消散。”
泰山神君沒有打算把這些東西交給胡桃，畢竟，觸景生情，和觸景生恨就在一年之間。
聖華帝姬現在心神不穩，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胡桃知道他的想法，她也並不想再看見這些東西。
“好，這兩日勞煩你了，我回九重天一趟，等它們散了我再來。”
胡桃說完，不等泰山神君說話，已經化作遠去的華光不見了蹤跡。
“唉……”
望著那道光消失不見的方向。
泰山神君只有一口濁氣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