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卷 作品

第55章 第 55 章

 時近夏日,雨勢比以往驟些,而且沒有絲毫預兆,因為這雨,所以主街之中往來的行人也少了很多。

 飛馳的馬車碾過接道之上的窪地,濺起一小灘水花。

 被濺到的行人瞧了瞧那馬車,待到那馬車走後才啐了一聲,咒罵了幾句。

 上京城中近日氏族之間人人自危,原因無他,只是因為汝州王氏今日就到了前往政事堂庭審的日子了。

 貪墨在先,豢養私兵在後,這件事是太子親審,恐怕出不得什麼差錯。

 只是太子殿下到底是為什麼對王氏動手,其實京中世家貴族之間還是有些琢磨不出來,畢竟且不說這王氏是太后的母族,就說這王氏犯的罪,睜隻眼閉隻眼其實也就過去了。

 哪裡能鬧到這麼大。

 再不濟,至少也要等到太后百年之後再動手,這番行徑,實在是有些突然。

 誰也不知道這太子殿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再者說,這件事鬧得這麼大,太后必然也要為這件事奔走,誰知曉也只是之前一段時間跑得稍微多了些,這段時日倒是沒有了動靜。

 但是有的時候,沒有動靜才可怕,一反常態,多半是要有大事發生。

 但是現今朝中其實也並無什麼大事,太子監國這段時日,從未出過什麼差錯。

 就是因為心中沒有譜,所以這段時日整個上京城中人人自危。

 春日以往是世家貴族之間最喜歡舉辦宴會的時節,今年卻一反常態,要麼說這家主母身體有恙,要麼就是說家中鋪子連年虧錢,舉辦宴會開銷巨大,無以為繼了。

 只是這些話也就是個推辭,大家都瞧得出來。

 但是近來這上京世家奢靡之風的確是有所消退,甚至還有不少氏族擔心下一刀落在自己身上,上朝的時候自請捐贈家財,用以充實國庫。

 顯帝身子越發不好了。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以往還能稍微收斂些的咳嗽,現在幾乎是經過明宣殿就能聽到,此起彼伏的。

 縱然是面色依然還紅潤著,但是誰都能看得出,這面色紅潤得實在是有些不尋常。

 現今已經快四月,有人有些小道消息,說是顯帝這病,多半是撐不到五月了。

 之前的那場大病就已經虧空了身子,加上宮妃還在伺候著,一直以來沒有多加修養,再加上喜食丹藥……

 其實,也就是靠著太醫院那邊用些奇珍吊著了。

 這段時日世家大族皆是在家中長吁短嘆,一邊想著自己之前有沒有過多得罪太子,一邊還要琢磨著,趁著現在東宮無人,應當好好打探打探這太子殿下到底是喜歡什麼樣的美人,自己即便是找遍了整個鄴朝,也要找出來。

 心中是這麼想著,但是之前提到的太子選妃卻又遲遲都沒了下文。

 沒有人知道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

 傅瑤是在自己成婚次日之後,才知曉明楹不見的。

 她原本想前去京兆尹中讓人幫著找找,但是卻又被自己夫君攔住了,他只說這樣的事情,傅瑤不應當插手。

 公主走失自然是大事,但是這件事,就連宮裡都還沒有發話,明氏也沒動靜,她一個外嫁出去的公主,自然不應當越俎代庖。

 況且走失一事事關明楹的清譽,告到京兆尹那邊,的確找得要稍微快些,但是也有損清譽。

 她的夫君安慰了傅瑤一會兒,只對她說,先讓家丁出去瞧瞧風聲,到處找找,他再託官場上的朋友幫著一同看看,讓傅瑤安心等消息就好。

 但是一直到半月有餘過去,還是一無所獲。

 傅瑤也只能寄希望於這位皇妹是自行出走了。

 倒是她有些好奇的是,原本定於廿三日出行慈恩寺的事情,卻也再也無人提起了。

 好像明楹走失這件事,並無任何人在意。

 只是一顆砂礫,滾入潮湧之中,湮滅無聲。

 傅瑤還以為太子殿下會對這位皇妹頗多關照,誰知曉,就連走失這樣的大事,都沒有人在意。

 大概皇室之中的親緣關係,實在是太過單薄。

 在這一個月當中,也發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那位去歲就歸京守孝的霍氏霍小將軍,身上還未出孝,就連夜回到了邊關。

 而邊關卻並無任何消息傳來。

 有人瞧出那位霍小將軍是從東宮回來以後才立刻請辭回到邊關的,只當是太子殿下那邊還有什麼要事,便也只是在談到這件事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嘴,並未過多在意什麼。

 只是霍離徵在回到邊關的時候自領了一次軍法。

 誰也不知曉到底是為什麼。

 ……

 自從月餘之前,東宮上下都小心謹慎,生怕哪裡惹了太子殿下不快。

 往日倒是還好,但這段時日,誰都瞧得出來,殿下要比往日更為淡漠無情些。

 今日是政事堂庭審的日子。

 那串手持之前四處散落,被川柏送回到慈恩寺,受高僧誦唸加持,看著與從前並無二致,又送回了東宮。

 篆刻著佛陀經文的金藥檀珠,世間再難尋其二的珍寶。

 說是並無二致,但是川柏收回這串手持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

 世間是否當真有所謂的別無二致。

 他不懂風月事,可是他卻能明顯感覺到,這段時日傅懷硯卻比從前清冷了很多。

 即便是從前被送往邊關,日日與黃沙為伍的時候,太子殿下也依然勝券在握,從容不迫。

 川柏第一次看到傅懷硯這般。

 他放過了霍離徵,放過了其他所有人,唯獨沒有放過自己。

 金鱗衛是傅懷硯私衛,現在已經盡數趕往江南,守衛在公主殿下身邊。

 川柏有的時候都在想,其實只要殿下的一句話,公主隨時都能被帶回上京。

 可是他除了問及公主每日安不安好以外,卻再沒有過問過其他。

 川柏有點兒想不明白,有的時候想要與川芎一起談論談論,可是川芎卻又是個榆木腦袋,只怕是問了也沒有什麼用。

 他一個人想了也沒有什麼用,終究也只剩下嘆息一聲。

 川柏緩步走到東宮殿中,看到傅懷硯此時正躬身在桌邊。

 川柏輕聲提點道:“政事堂那邊只等著殿下一個人了。”

 傅懷硯嗯了聲,算是知曉了。

 川柏沒有再開口,悄然無聲地退出殿外。

 他在殿外並未等多久,傅懷硯就神色淡漠地從殿中走出來,他只穿了一件素白的錦衣,抬眼看了看外面的雨勢。

 川柏撐起傘,小聲道:“這場雨來得突然,一點兒預兆都沒有,不少人都被兜頭澆了個溼透。”

 川柏不及傅懷硯身量高,傅懷硯接過傘自己撐在手中,默了片刻突然問道:“今日江南下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