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36章 第36章


 藥效漸漸發揮,驚恐的症狀隨之慢慢緩和,賀司嶼喘氣平復下去,神志卻還是顛倒的。

 他身不由主地抬起手,修長冷白的手指,一點點探向模糊視線中她的臉,嗓音低低的,薄弱又嘶啞:“寶貝……”

 指尖剛碰到女孩子的臉頰,畫面煙消雲散。

 眼前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恍神幾秒,他指尖慢慢垂落回床,不聲不響合上眼。

 感覺到某種情感在體內變本加厲。

 比如,他當時有想要給她打電話的衝動。

 再比如,他憑空生出荒唐的想法,假如她還有目的就好了,起碼能笑盈盈地待在他旁邊。

 瘋了。

 真的是瘋了。

 她如空氣般滲透進他的呼吸,無處不在。

 這個舊金山四季如春的早晨,一杯咖啡,又讓他走神。

 “司嶼,京殊特意過來,稍後你帶她到醫院看望你祖母。”

 主座賀老爺子的話,拉回他漸遠的思緒。

 賀司嶼眸子沉了沉,瓷杯從唇前移開,放落回桌面。

 他還沒說話,隔幾張座位遠的唐京姝美豔面容盪漾出笑,先開口:“賀先生是斯坦福金融商管雙博士,我們還是校友呢。”

 她主動搭話,賀司嶼仿若不聞,拿起巾布輕輕擦拭了下嘴角,不搭腔。

 他的脾氣人所共知,氣氛一室尷尬。

 蘇稚杳的電話就在這時候打進來。

 眾人眼皮子底下,他摸出褲袋裡振動的手機,不知看到什麼,只見他硬朗的臉龐上,面無表情被一絲波瀾打破。

 他盯著屏幕十幾秒之久,握住手機,慢悠悠起身:“祖父,我有工作,先過去了。”

 賀老爺子皺了下眉頭:“你坐下,今日都在,說說家常話。”

 賀司嶼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彷彿沒察覺到老爺子的不悅,淡聲道:“有外人在,也不好談家常。”

 誰是外人,不言而喻。

 賀氏老小都對唐家這位女兒很有好感,賀司嶼一離開,左右的人都去安慰她。

 “我表哥哥就是這樣,習慣就好了。”

 “唐姐姐這麼聰明漂亮,等你和表哥哥結婚了,他肯定會對你上心的。”

 賀榮切著盤中的羊排,可有可無地插上一句:“聽說司嶼在京市養了個女孩子,怕不是魂都被勾走了。”

 這事鬧得不小,賀老爺子早有耳聞,但有錢有勢的男人,有個情人不足為奇,只要賀司嶼願意結婚,延續香火,無所謂他收不收心。

 唐京姝手背虛虛託著下巴,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樣:“女孩子?”

 “唐姐姐你不知道?”身邊的小姑娘湊過去:“就是蘇家那個,小貂蟬,你聽過吧?”

 唐京姝笑:“你表哥哥很喜歡她?”

 “那我不清楚,反正表哥哥老往京市跑,不過這段時間好像都沒有去過了,可能是斷了吧……”小姑娘撓著頭琢磨。

 唐京姝低眸,目光流轉。

 出了餐廳,手機還在響著,賀司嶼沉著眸光往別墅外走,步子邁得開,走著走著,他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手機,終究是沒忍耐住。

 他承認自己看到蘇稚杳來電的那一刻,心就亂了。

 像磁場干擾,看不見摸不著,又客觀存在。

 接通電話,放到耳邊。

 只是他沒有出聲。

 其實是想要先聽聽她的聲音,不管她說什麼,結果電話裡靜幾秒,出來的卻是她的哭聲。

 一聲一聲,哭得透不過氣,聽著還很虛。

 她就是有讓他心軟的本事,長久的杳無音信,再一哭,他頓時什麼脾氣都沒了。

 特別是,她哽咽著說完那句,我想你。

 賀司嶼剛出別墅,對面海岸線漫長,他在舊金山六月的晨霧裡,停住腳步。

 回味著她的那聲我想你,混著哭腔,因情緒低迷而顯得黏黏糊糊。

 他垂眸,倏地笑了。

 下一秒察覺到她的乏力,他舒展的眉頭又深深蹙起,一問,她果然是生病了。

 發燒難受,卻是來找他。

 她就這麼確定他會一直在她身後麼?

 再想想,還敢給他打電話,可見她燒得有多糊塗,迷迷糊糊還不忘哭著求他不要生氣。

 他低著頭,無聲嘆息了下。

 不管她做錯什麼事,他好像都拿她沒有辦法。

 似乎是被這個小騙子套牢了。

 祖母病重,他不知何時能抽得開身……

 -

 蘇稚杳滾燙的呼吸漸漸均勻。

 那夜,她做了個夢。

 夢見小茸帶著私人醫生,匆匆趕到她家,又是測體溫,又是喂她吃藥,又是給她輸液。

 兩袋吊瓶注射進去,蘇稚杳發出一身汗,昏沉到後半夜,總算是退燒了。

 昏昏默默睡到翌日下午,有光亮透過窗簾落到眼皮,蘇稚杳感覺到有一隻溫度暖熱的手,很輕地勾過她凌亂的碎髮別到耳後,又掠回來,指腹似有若無的,撫著她的臉頰。

 蘇稚杳努力想要睜眼,眼皮卻有千斤重,費勁才掀開一點。

 眼前如霧迷濛。

 男人逆著光,坐在床邊,入目依稀是他的西服,不用往上再看那張臉,就知道是誰。

 蘇稚杳眼睫顫了顫,混沌地想著,反正是夢,是夢就沒有關係。

 “賀司嶼。”她喚他,聲音虛得幾不可聞。

 男人摸著她的臉,嗓音柔柔地落下來:“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他的語氣,好像是在關心她。

 原來是一個美夢。

 “嗯……”蘇稚杳闔上眼,臉依賴地往他掌心淺淺一蹭,犯著迷糊,聲息軟綿綿的,微啞:“我沒你不行……”

 靜兩秒,他笑了下,隨後又是一聲低嘆。

 蘇稚杳感覺到他俯下身,溫熱的鼻息暖著她鼻樑,他熟悉的迷人聲線,口吻溫沉,含著無可奈何的嘆息,融進她的耳膜。

 “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蠱?”

 蠱得他連坐十個多小時的私人飛機,從舊金山到京市。

 蘇稚杳如痴如夢的狀態,思考不了他話的意思,枕頭邊的手,兀自覆上臉龐他的手,唇依戀地貼到他手心。

 他低下頭,唇到她額上輕輕壓了下。

 “睡吧。”

 蘇稚杳閉著眼,逐漸地,在他安撫的聲音裡又睡熟過去。

 再清醒過來,又是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