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潼關 作品

第二百零九章 老僧相伴有煙霞


  棋妙招,局勢不言而喻,如今四人齊出對付兩個高手,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劍客心中更是懊惱,也難怪他們一路上都沒有好氣,連連責怪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累他們還要為了面子跑上這麼一趟。

  輕蔑的笑容此起彼伏,師弟被內外勾梗得臉紅耳赤,如果不是自家師兄掌力暗運壓在肩頭,恐怕已經跳下馬鞍找人決鬥了。

  「你們懂什麼?平西王爺何等人物,怹都讓我們要智取,分明知道這座雞足山邪性得很,沒那麼好闖蕩的!」

  劍客師弟咬緊牙關迸著字,「你們可知道佛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越是佛國淨土,魔障越是深重!我們師兄弟近日住在山上,就聽和尚說山道上常有枯屍般的東西出沒,這東西裸身無棺,枹木而僵,遇人則乞手足頭目髓腦,時時有人遭難,可小心別教你們碰上了!」

  劍客聽到這話略微鬆口氣,知道師弟脾氣倔犟受不得委屈,如今藉著平西王爺的名頭說個奇聞怪談出來,倒是解釋了他先前的恐嚇,也算是有了個說得出口的說辭。

  「嗯,這幹麂子的故事,雲南各處都有聽聞,可不是我這師弟胡謅,各位夜裡還是多做小心。」

  平西王府的人馬不以為意,盡都面色從容地下馬系韁,緩緩踏上悉檀寺恢弘大氣的山門階梯。只見他們以刀劍拳掌四大高手為首氣勢洶洶,今日非要從和尚們手裡,拿走平西王爺指名想要的東西不可……

  …………

  大雄寶殿門口堆疊著一摞又一摞的飯碗,不遠處是一群哀聲遍野的光頭和尚,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雙眼盡是驚恐之色,只能竭盡所能地朝方丈的位置看去,想要求到一味後悔藥。

  癱軟在地的和尚們大口喘著粗氣,胃裡還沒來得及消化的素齋時不時頂到嗓子眼,又被他費勁地嚥了回去。

  這些和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僅是一時湖塗,聽說今天敢來的人就能管飯管飽,於是在餓了大半個月綠了眼珠之後,決心不管不顧地上來混頓飽飯,享受重溫下往日土司木家做法事的待遇。

  可就在四五十個和尚胡吃海塞著,造就滿地光亮餐碗的場面時,卻沒發現身後正有一個儒雅隨和的年輕人悄然出現,手裡還帶著各式各樣的恐怖器械……

  就在剛才的半個時辰裡,面前的年輕人使出渾身解數折磨著他們,一會兒用單手將他們逐個掀翻,化作滿場躍頂而起的鯉魚;一會兒拿出寺裡的法器鐃鈸錫杖扔向他們,逼得和尚們抱頭鼠竄;一會兒用水瓢朝他們不停潑水,稍有不慎就在初春裡凍得跟孫子似的;一會兒揮著戒刀要他們空手接白刃,嚇得和尚們紛紛魂不附體。

  這麼一番折磨下來,自然也有些和尚不堪忍受,拔腿就想跑開,結果被是這個年輕人手持竹竿掃腿倒在地,轉手又是一頓亂棍,打得落跑和尚們滿地找牙。

  但這些都還不算什麼,真正讓四五十個和尚寧願躺地上裝死也不動彈的,是剛才年輕人訓練到最後,見他們都半死不活的模樣,竟然用板車推著寺廟門口的石獅子,勐然朝他們衝刺而來,嘴裡還大吼著「不許跑!朝著車子衝過來!」

  幸好大雄寶殿外的動靜太大,很快就被寺廟裡其他參禪打坐和尚們知曉,隨著幾個老態龍鍾的和尚來到弘辯方丈的面前,滿地躺屍的和尚忙不迭地滾到長老們身邊訴苦,江聞也只能停下來手中的事情,看向了殿階之上。

  「阿彌陀佛,這是在做什麼事情啊?為何聽品照說,是方丈讓他把禪寺的山()門打開,還掛上了不明不白的條幅?」

  大淨老和尚來到了弘辯方丈面前,痛心疾首地看著滿地狼藉,眼裡都是不忍卒睹之色,隨後瞥了江聞一眼,也讓江聞認出這就是昨日方丈禪房門口遇見的和尚。

  「還有,這如今外有強敵環伺,內有須臾凍餓之憂,方丈為何還縱容此人如此胡鬧,折磨打傷這麼多佛家弟子!」

  和尚們的哀嚎痛呼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一時間悽風陣陣寒意襲來,讓獨立在滿地傷員之中、手持兇器竹竿的江聞,顯得格外猙獰邪惡。

  啪嗒一聲,江聞趕緊扔掉了手裡的長竹竿,對著為弟子發聲的老和尚說道:「這位長老,在下自然知道悉檀寺如今危如累卵,如今就是在為禪寺選拔可用之材保衛叢林,怎麼能將我與外面的匪徒一概而論呢?」

  大淨老和尚瞠目而視,蒼老的聲音裡滿是不忿:「荒唐!篩選人才哪有這樣行兇傷人的,你這分明就是有意為之!」

  江聞見狀冷冷笑道:「長老若把在下視作行兇,那要是見識過南少林三十六房和北少林羅漢堂的手段,您怕不是要將南北少林當成是人間地獄、波旬道場了!」

  大淨老和尚聞言一愣,卻是被沉默許久的弘辯方丈給阻攔了下來,語氣滄桑地終於說道:「阿彌陀佛,此事乃是我作為本寺住持首肯,大淨切勿破了六和敬法的規矩,傷到了和氣。」

  自從禪宗大興之後,各地寺廟根據其規模大小、財產屬性和住持的傳承方式,便可以分為十方叢林和子孫叢林兩類。其中規模較大、財產屬僧團共同所有、住持系公請諸方名宿大德擔當的叢林,被稱為十方叢林。

  悉檀禪寺作為雞足山首屈一指的敕建寺院,自然屬於標準的十方叢林,哪怕弘辯身為方丈也不能獨斷專行,做事必須公允公正,時時接受其他長老們的監督。這一點就不像子孫叢林,也叫子孫廟那樣,往往規模較小,財產屬一僧或一系僧人所有,住持系師徒相承,大事小事悉由一人裁決。

  當初弘辯和尚能夠繼師父本初法師,接著擔任悉檀寺的住持,少不了寺中耆老們的推舉信任,其中就以大淨、大俱、大緣、大塵、大悟五名長老為首,如今也只能和和氣氣地解釋。

  「平西王府這次派出了江湖中人前來,老衲對此知之甚少,因此才延請這位江檀越來出謀劃策,絕非是心血來潮的做派。」

  有著弘辯方丈做保,江聞也已經昂首挺胸地來到了大淨老和尚面前。

  「這位長老,你們要面對的可是吳三桂招攬的各派高手。跟這些江湖中人相比,你們不夠壞更不夠狠,在下也知道在武功一途上絕難匹敵,因此只能另闢蹊徑了……」

  場面一時陷入了沉默,老和尚們面對著艱難困苦的處境愁眉不展。

  他們自然也知道雙方實力不成正比,悉檀寺是個只懂得參禪唸經的地方,不可能像南少林那樣高手輩出,登高一呼就有五湖四海的門人助陣,因此平西王吳三桂讓武林人士前來,就是打算以武欺文,反正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寶貴經書到手就行。

  問題的癥結此時就在這裡。

  平西王府指定的對手是悉檀寺,武林人士上門就得由悉檀寺解決,假如這次還是由江聞代為出手相救,幫到最後反而會給吳三桂以話柄,隨便安排個勾結匪徒之類的罪名把寺廟給平了。

  連南少林那麼大的有活力社會團體都扛不住兵燹,江聞總不能因為這點事就在廟裡出家呆一輩子吧?因此弘辯方丈掌理的悉檀禪寺更沒有辦法對抗軍隊,如今無非是吳三桂也看不上這個小地方,想要用較為和平省力的方式拿到他想要的經書罷了。

  江聞提出的方案也很簡單,就是由自己出面,給悉檀寺打造出獨當一面的高手——也不需要武功多麼()高強,只要能聽懂學會江聞的指點,出手挫其鋒芒就算達到目標,然後就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要知道江聞昨夜熬了一個通宵,連夜給悉檀寺編出了大半本武學脈絡,這才勸動弘辯方丈讓自己便宜行事。

  江聞所持的理由也很充分,悉檀寺作為雞足山諸寺之首名器具備,唯獨欠缺歷史底蘊,然而歷史這個東西,下點功夫自然就有了,要知道路邊隨處可見的石頭都有幾千萬上億年的歷史,不管是佛學還是武學,

  所謂的跟腳淵源自然是有才有德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