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潼關 作品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東日暮雲


  袁紫衣突然現身驚住眾人,隨即甩出銀絲軟鞭,幾個起落就殺入了官差之中,下過苦功的金龍鞭法紛紛擾擾如柳飄絮,登時就如同瑞雪遍空,晃住了眾人的視線。

  從傳授鞭法時江聞就說過這套鞭法最注重巧勁,如果使用力道不當就會先傷己身。如今一旦精純熟練,鞭影就如同銀蛇遊身而過。

  一眾官差手中兵器尚未來得及遞出,就被鞭身一卷拋到數丈開外了,緊密的陣勢當即被破,隨後袁紫衣專供下盤,頓時殺的滿場局勢搖搖欲墜。

  江聞暗暗點頭,這套鞭法雖說是純粹的外功,可想要練成這般火候還是需要相當的悟性兼及毅力,相比原版金龍鞭法的創始人——江南七怪中身高一米出頭的韓寶駒,由袁紫衣施展出來,足以用賞心悅目來形容。

  可這一切在鳳一鳴的眼中,畫面就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他父親從平南王府請來的高人前腳剛點破妖怪的根底,口稱要佈下陣法、招來壇兵,後腳這個紫衣女子就不早不晚地冒了出來,施展的鞭法也蛇影紛飛、怪異莫測,迎著江風習習甚至還能聞到一絲腥臭的氣息……

  這人莫非真是蛇妖?!

  人嚇人嚇死人,等到鳳一鳴瞅見了前幾天輕鬆毆打過他的古怪道士時,膽子已經快要被嚇破,扔掉摺扇就嚮往北帝廟外跑去。

  江聞冷笑一聲,既然來了豈能大搖大擺地回去搬救兵,他一個箭步使出綿掌功夫與對方纏鬥起來,掌運成環內蓄剛勁,只見坐山一拳、斜門一掌,就打得鳳一鳴的方寸大亂。

  從客觀上來說,鳳一鳴的功夫根底也是不淺,行走格擋即便心慌意亂也極有條理,顯然在拳腳功夫上下過苦功,稱得上嶺南的青年翹楚。

  然而拳不敵功、功大欺理,這身功夫放在江聞面前瞬間破綻百出,忙亂中越打越急,似乎連壓箱底招法都用上了。

  慢慢的江聞發現,他的招式細節裡除了大開大合的江湖基礎拳法,似乎還揉雜著一套極為兇狠凌厲的殺招,舉手投足已經氣通丹田,只是因為火候尚淺,十分功力都打不出五分的成效罷了,才會被粗淺的綿掌功夫所化解剋制。

  幾十招纏鬥下來,江聞察覺對方氣息已竭,便不再猶豫出掌擊倒對方,一腳踩在對方後背上頓時無法起身,見鳳一鳴還要掙扎,抬腳就將鳳一鳴踢昏在地,並且開口叫住了正大殺四方的袁紫衣。

  “紫衣,我們今天不為殺人而來,點到即止就可以了。”

  局勢底定,被喚作李真人的術士躲在一旁全程旁觀。

  他因江聞隱隱堵住廟門去路,只好躲在一旁的壯漢道童身後,三人唯唯諾諾不敢動彈,此時終於顫聲說道:“大俠說的對……我們無仇無怨,何必打打殺殺呢……”

  袁紫衣兇性未消,側眼寒芒就嚇退了幾人,拾起地上的一把鋼刀,抬手劈開幾名疍民身上的繩索,伸手就要扶起跪地的疍民。

  就在此時,一個眼尖的官差發現對方鬆懈,長鞭也收纏回了腰際,猛地就踩地而起,似乎要擒抱鎖拿住背對著他的袁紫衣。

  袁紫衣察覺異樣來不及轉身,那名官差半空中的身影卻忽然被一柄寒芒閃閃的青銅劍當胸穿過,並且由於力氣太大,青銅劍帶著他餘勢未減地繼續後退直到釘在地上,口吐鮮血眼看是不活了。

  江聞兩手空空地看著李真人,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拍著他肩膀說道:“還是李真人識大體,我們兄妹倆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切磋兩招,怎麼會殺人呢?”

  聰明人說話不需要太多的時間,江聞這一招先禮後兵的軟硬兼施,瞬間就讓對方明白了這是個肯講道理的狠人。

  你看,想跑的被打暈、想動手的被砍死,只剩好好說話的還站著,剩下的還需要做選擇嗎?

  被解開繩索的疍民們圍成一團,驚惶不安地對著袁紫衣表示感謝,老人不顧還在流血的脖頸非要在地上磕頭,隨後又面朝廟中真武大帝的方位連連合手,幾個曬的黑不溜秋的孩子也圍在她腿邊,跟著又哭又笑了起來。

  “放心,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們。”

  袁紫衣心裡忽地一動,莫名又竄起了一絲殺氣,腦子裡胡亂想著如何護住這些疍民周全,說不得就得把這些官府的人一股腦殺了,讓事情滅口消災。

  她餘怒未消地來到了江聞身邊,偶然看向地上昏倒的鳳一鳴,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噁心,不知道怎地,總覺得在他溫文爾雅的臉上能看見一張血跡未乾的嘴。

  江聞見她雙手青筋凸起,搶先一步笑找到了王府的李真人。

  “那是自然,我看李真人就是個嫉惡如仇之輩,如何瞧得過惡吏欺壓良善,如今既然已經把兇徒格斃,你們今後也不用擔心了。”

  江聞目光凝視著對方,隨後緩緩落在已經流血而死的官差殭屍之上,冷笑著不再言語。

  李真人瞬間領悟,頓時朝著官差怒喝道:“全都把刀放下,解下褲腰帶綁住雙手!平日一個個跋扈成性,我早就想教訓你們了!”

  說完連忙衝到屍身之前,費力地拔起青銅劍來到江聞面前,沾血的雙手在道袍上擦著,瞬間血汙髒亂,“大俠,都是誤會,誤會!”

  “我也覺得是誤會嘛!大白天的怎麼會鬧妖怪呢,一定是你這位手下突發癔症,自稱扶乩上身刀槍不入,這才拿刀自戕的嘛。”

  江聞滿意地點點頭,輕描淡寫地就將事情定性,這才又拍著對方的肩膀,隨後壓低聲音說道,“老兄,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你剛才把我家妹子說成妖怪,其他人都能走,她說不得還想拿你祭刀啊……”

  李真人身邊的壯漢道童看著威猛,實則就是銀樣蠟槍頭、一個哆嗦差點把素燒土盆扔到地上,反倒是剛才唯唯諾諾的李真人更加沉著,對著江聞比劃出了一個手勢。

  “大俠,我出來匆忙,身上就帶了三十兩紋銀,權且給女俠壓壓驚。如果不夠我城裡還有,要多少我給多少!”

  江聞嘴角上揚,把沉甸甸的銀子攏入袖中,隨後正色道,“李真人,我們豈是貪財訛詐之人?豈能貪圖你城裡的錢財?”

  拿錢是貪,不拿是反,李真人見對方輕易收錢剛想鬆口氣,立馬又聽到這句話便完全沒有了放下心的想法。

  他想的是,對面這對雌雄大盜說的好聽,還不是怕進城落入官府的網羅?這人一邊說不貪財一邊還制著自己不放,顯然是條件不能讓對方滿意,看來加錢……

  “大俠,我就知道你是光明磊落之人,尋常財貨自然不足以表達敬仰。我這裡還有一件後漢的雲雷紋玉璜,今天大俠必須收下!”

  李真人臉上還在笑著,說話聲卻是從後槽牙發出的,似乎拿出這件東西對他來說肉痛不已,完全沒有了剛才贈銀時的輕描淡寫。

  如此不消多說,江聞也能猜到像這般性命攸關時還貪戀的東西,必定是某種了不得的寶物。

  李真人從腰間摸索一陣,便發力扯斷了絲索,

  拿出一塊巴掌大的彎弧狀玉璜,上面即便土色沁透卻仍舊顯得溫潤細膩,仰頭透光可見盈盈水色。彷彿是為了顯得豪奢,玉璜的內外周緣還都包鑲上金邊,這樣即便外行人也能一眼知道是貴重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