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03










“還真叫你說對了一半,那戰報我爹親眼看過,當時咱們五千人馬被圍困,援軍都在十萬八千里之外,就是沈元策帶兵突的圍。”









“那、那我說對什麼了?”









“對就對在這還真不叫反殺,我爹說沈元策打從一開始就是去滅這八萬精銳的,那是他拿自己當餌給人家下的套!聽說當時殺了一天一夜,那河裡流的啊,嘖嘖嘖,全是血水。”









“這麼多人一天一夜就殺乾淨了?”









“好像是先用了個什麼法子,發了場大水……”









“叫你們多讀點書,不知道了吧,那叫截河淹敵。”









“不是,那沈元策也不讀書啊,他怎麼知道這些的?”









姜稚衣擱下茶盞皺起了眉。









沈元策怎麼知道的,她不知道,奇怪的是——她怎麼好像也知道這些計策?









“你覺不覺得——”姜稚衣望向驚蟄,“這事聽著有點耳熟?”









驚蟄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了那本《依依傳》:“好像是這話本里寫的……”









姜稚衣眨了眨眼,驚疑不定地接過話本,翻到男主人公從軍的戰績,一目十行掃下來——









以身為餌截河淹敵。









單騎闖敵營。









千里奔襲取敵將首級。









孤身入北庭。









“這麼說,”隔壁的男聲重新響起,“外邊傳沈元策單騎闖敵營,千里奔襲取敵將首級,孤身入北庭什麼的,也都是真事了?”









“…………”









姜稚衣緩緩抬起頭,和驚蟄對視了眼。









驚蟄:“郡主,難道是話本又顯靈了?”









姜稚衣抬手打住她,面無表情合攏話本,靜坐上片刻,深吸一口氣,再次慢慢翻開。









眼前的白紙還是那白紙,黑字還是那黑字。









姜稚衣垂下眼睫,盯著話本里“阿策哥哥”四個大字,一動不動地定在了桌前。









*









不是話本顯靈。









應是河西的仗打在前,話本寫在後,所以不是話本里的事又應驗了,而是這話本原本就借了沈元策的事蹟當“模子”。









這《依依傳》的男主人公,本就是寫的沈元策。









……怎麼能是寫的沈元策?









姜稚衣不可思議地把整卷書翻來又覆去,覆去又翻來,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還是沒看出——這位一身孤膽,殺伐決斷,在沙場上以瘋魔狂悖之名令敵寇聞風喪膽的“阿策哥哥”,和那個為一隻蛐蛐跟她跳腳的沈元策有半點相似之處。









“此去三年,四方城中少了一位鮮衣怒馬的翩翩少年,弱水河畔多了一位橫刀立馬的無雙戰神。”









——真是寫得詞藻華美、文采斐然、六親不認、面目全非。









這哪兒是拿人當模子寫話本啊,這是把人送去重新投了個胎!









要早認出此“策”即彼“策”,她至於給這麼多眼神……?









穀雨抱著狸奴姍姍來遲時,發現姜稚衣臉色難看得像吞了蒼蠅,手裡牢牢捏著一卷話本,捏得指骨都泛了白。









“郡主,咱不跟這話本一般見識,仔細傷著了手。”驚蟄上前勸道。









穀雨也去哄她:“奴婢方才在樓下轉了一圈,金吾衛已經在開道了,想來過不了多久路就通了。”









姜稚衣一聲沒吭。









穀雨只好抱著睡著的狸奴退到窗邊,繼續往下張望。









兵甲摩擦嚓嚓作響,樓底下,手持儀刀的金吾衛已將人潮分隔到道路兩旁。









夾道的百姓們一個個踮著腳伸長了脖子,眺望著城門的方向。









冬季嚴寒的天,鬧哄哄的空氣裡竟像翻騰著熱浪。









吵嚷聲中,忽聞踏踏馬蹄如雷震響,一線玄色攜地崩山摧之勢飛快逼近,騎兵隊浩浩湯湯馳騁而來。









馬上眾兒郎身披玄甲,手執銀槍,目視前方軍容整肅,個個意氣風發,尤其被簇擁在當中的那一騎——









少年長身高踞於一匹黑亮寶馬,烏髮以墨冠高束,足蹬長靿靴,腰佩青鋒劍,一身戎裝光華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