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80章 第 180 章



孟風眠靜靜的聽著小狸說話, 待它停歇了,這才應道。




“是,我是風眠, 敢問, 你大哥的名諱是——”




小狸:“衛蒙, 我大哥叫做衛蒙。”




狸花貓圓圓的腦袋扭了扭,貓爪子指向前頭的一處, “我大哥死了,原先他埋在那兒的,我出去一趟,回來都瞧不到墳了, 也沒有尋到棺槨,一絲氣息也無,這兒卻多了你的墳。”




它指了指孟風眠墳墓的位置,期待的問道。




“你瞧到我大哥了嗎?”




孟風眠搖了搖頭,“小貓, 這事我著實不知。”




他頓了頓,眼神掠過安山道長,又落在面前這狸花貓身上。




“我死後,神魂便入了修羅道, 萬幸得你相喚,這才不至於迷失了方向。”




安山道長神情一震, “修羅道, 竟然是修羅道……”




他看向孟風眠的視線更加戒備忌憚了。




修羅道,那是人妖神墮落之道,嗜好殺戮,墮神之境, 風眠小友……他還是當初那風眠小友嗎?




被孟風眠那灰色眼翳瞥過,安山道長驚心於其中的淡漠,他抓著口字鬚鬍子的手緊了緊,眉頭緊縮,心裡發愁極了。




這一線生機竟然是如此……唉,竟然如此。




道人憂心孟風眠這出自修羅道的墮物是否會為害蒼生,小狸自然不知,它就想著它大哥衛蒙。




聽到孟風眠說自己不知道時,它失望的吐了口氣,腦袋上支稜的兩隻耳朵都耷拉了下來。




那它大哥呢?該上哪兒找去?




孟風眠瞧了片刻,突然開口。




“你也說到了顧昭,他是我的一位好友,我知道他家居何處,我帶你去尋尋他,說不得他瞧到了一一。”




“當真?”




“自然是真。”孟風眠瞧著狸花貓耷拉的耳朵重新豎起,點了點頭,如是說道。




……




孟風眠起身,身上有細密的玉蘭花落下,不知是否因為顧昭尋的這具棺槨頗為神奇,此時已經是秋季,長南山裡秋風呼嘯,時不時有枯葉簌簌落下,這朵朵白玉蘭卻還鮮豔著。




只見花瓣潔白如雪,下頭帶著一分淺淺的紫,馥郁幽遠的香氣染得衣袖和髮間門都是這股幽香。




孟風眠有些不解,這些花是何處來的,顧昭擱的?




旁邊,小狸聞到這香味,噴嚏連連,圓圓的腦袋搖了搖,眼裡卻有著懷念。




“是我擱的。”




“以前時候,大嫂喜歡玉蘭花,春日時候,她時常摘了一些擱在衣裳堆裡,小侄子和大哥身上都有這香氣,你的棺槨被我敲了個洞,我這不是每日都要去甬道里敲你門麼,我怕你發臭了,會燻到我,正好了私塾裡有一株白玉蘭樹,我就摘了一些,從小洞裡塞進去了。”




孟風眠抖了抖衣裳,又落下一地的白玉蘭。




小狸四肢交錯,跑到上風口處,這才止了噴嚏。




“不是一些,好像是多了一點。”它探頭瞧著堆了半個棺槨的玉蘭花,有些訕訕道。




“無妨,我很是喜歡。”孟風眠輕笑一聲,捻了一朵塞到袖袋中。




想不到,他的神魂在修羅道晦澀又血腥的天光中,屍身卻被這鮮活的花香包圍著,倒也是不錯。




“走吧,我帶你去尋顧昭。”孟風眠伸出手招呼道。




小狸一點也不見外,只見它四肢交錯,猶如一道橘色的閃電,三兩下便攀著孟風眠的手,順溜裡的爬到了肩頭。




見孟風眠愣在原地,它歪了歪腦袋,貓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催促聲,下一瞬,清越的男童聲音響起。




“走啊。”




孟風眠的眉眼柔和了一瞬,“這就走。”




“不許走!”這時,一聲暴戾的喝聲響起。




眾人看了過去。




暴喝出聲的是嚴若南,只見他氣得面色膛紅,拄著杖踉踉蹌蹌的過來,五官猙獰成一團,瞧著孟風眠肩上的小狸,眼裡有如火的仇恨。




“道長,這惡妖咬了我的手指腳趾,損我□□,壞我前程,理應當誅,道長,你要為我討回公道……道長,這是惡妖啊——”




嚴若南越喊越淒厲,面有癲狂,到後來乾脆丟了柺杖,一把拉住安山道長的衣襟,整個人的重量都依託到了他的身上。




嚴夫人從昏昏沉沉中轉醒,尚且分不清什麼狀況,她和嚴老爺兩人相互攙扶著,目光悽悽的看著安山道長,久久跪地,涕淚長長的泣下。




“道長,為我南兒做主!為我嚴家做主!為我郡城六戶人家的好兒郎做主啊!”




安山道長看著跪在下頭的嚴夫人和嚴老爺,只見他們抬頭看來,眼裡有淚有希冀,他就是他們最後的希望,而他的胸前,頂著的是嚴若南的重量,沉甸甸的,讓人心中酸澀又不忍。




曲煙瞧了瞧嚴家人,又瞧了瞧道長,再瞧孟風眠時,神□□言又止。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孟風眠肩頭,那兒,兩尾在風中肆意搖擺的小狸正蹲著。




曲煙忍不住道,“三公子,它真的犯了錯了,是妖……”




對上孟風眠那灰色的眼翳,他心裡一緊,下頭的話莫名的沒有膽量再說了。




安山道長:“風眠小友,你不能帶走這貓妖。”




孟風眠:“為何?”




安山道長皺了皺眉,心裡更沉重了一些,為何,風眠小友竟然會問為何,苦主尚且在這,這貓妖害人性命,毀人前程,為禍鄉里,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風眠小友竟然問為何——




安山道長對上孟風眠的視線,驚心於那灰色眼翳裡的無情。




他暗暗思忖,道。




這修羅道走一遭,對風眠小友的影響竟然如此巨大。




安山道長:“它害人性命,理應當罰。”




孟風眠側頭看向小狸。




小狸矢口否認,“我才沒有害人性命。”




“你撒謊!”嚴若南癲狂的嘶叫,指著小狸的手都在發抖,“就是你,我認得你的眼睛,對對,就是你現在瞧我的這般模樣,前兩日夜裡,我在屋裡苦讀,一陣颶風突來,黑暗中能瞧見眼睛,就是這般模樣!”




安山道長皺眉,不善的看著小狸。




“惡妖,事到如今還要抵死不認?我從嚴公子幾人傷處尋到的妖炁,同你身上的炁息如出一轍!”




小狸嘲諷一笑,貓臉一昂,站在孟風眠的肩頭處,由上至下,那圓圓的貓眼裡似乎都是挑剔嫌棄之色。




“喵嗚……我本來就沒害人性命。”它下巴一昂,意指嚴若南,“他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麼,我有分寸,其他五位定然也還活得好好的。”




“詭辯!”安山道長呵斥。




“你咬下他的手指腳趾,毀他手足,壞他前程,還是鄉試在即時刻,如此歹毒心思,這和害人性命又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