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53章 第 153 章



夜裡的小腰村更靜了, 夜色朦朧,眾人只見農田阡陌縱橫,稻苗隨著夜風搖擺。




春日熱鬧,時不時有蟋蟀和蟲兒的鳴叫, 水塘上方有零星的流螢飛過, 更添夜的靜謐。




一行人打著火把,又有駿馬踢踏泥土的聲音, 看家的土狗靈醒, 耳朵一豎,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張嘴就狂吠。




一條狗吠了, 接連十幾條大狗都吠了起來。




瞬間, 小腰村像是一粒水入了一鍋熱油,一下就炸開了。




“哎!今晚怎麼回事, 咱們家的阿黃怎麼叫個不停,別是進賊了吧。”




村東的一間屋子燃起了燭火,村人披了件薄衫,不放心的開了門看了一眼。




這一看,當下有些意外, 只見好幾匹高頭大馬,上頭坐的人他們也相熟, 是仙安驛站的驛卒們,還有驛丞大人,他們村頂頂有出息的老汪!




此時,這些人都繃著一張臉,神情嚴肅,尤其是驛丞大人。




只見他的背有些彎駝了, 還透著些許老態,不過火把映襯下,那倒豎的三角眉兇悍,眼裡也有銳意。




“當家的,我怎麼覺得老汪這陣仗,頗有些來者不善啊。”




小腰村的銀花阿婆扯了扯自家老漢,壓低了聲音道。




陳老漢皺著眉,他還未開口說話,這時,一道爬起來的小孫孫就像嚇到了一樣。




他一下就將臉埋到自家阿奶熱乎乎的肚子裡,帶著哭腔喊道。




“阿奶,那個嬸嬸好嚇人啊,臉青青白白的,還會飄,好可怕好可怕。”




銀花阿婆和陳老漢唬了一跳。




臉青青白白的還會飄,那是啥,是鬼啊!




“憨娃兒,莫要胡說!”銀花婆子用力的拍了拍小娃兒的背脊,臉一下就虎了下來。




“我沒有胡說,真的有!”小孫孫抬起頭,眼睛看了一眼,趕緊又收了回去,囫圇的伸手一指。




“喏,在那個小哥哥旁邊飄著,打著燈籠的那一個哥哥。”




銀花阿婆和陳老漢連忙瞪大了眼睛去瞧,這一瞧,當真在這一行打馬人裡瞧到了一個小郎。




只見他打著一盞宮燈,明明就是正常人那樣抬腳走路,然而,他偏偏能跟上這四蹄奔奔的駿馬。




步履從容,不急不緩。




下一瞬,橘色的燭光籠過,兩人好像真瞧到了影子,它在半空中發飄。




那是一個女人,身形高挑,穿著一身青衫襖裙,發黑如墨,面有青白。




銀花阿婆、陳老漢:……




“當,當家的,咱們家孫孫說的對,真有個女人在飄。”




銀花阿婆的聲音都抖了。




陳老漢皺眉,“老婆子,我怎麼覺得……這位女子有些面熟啊。”




銀花阿婆沉思,是啊,有幾分面熟來著,片刻後,她一拍大腿,眼裡露出驚恐。




“是老汪媳婦啊!”




“啊?”陳老漢愣神。




銀花阿婆瞪眼,“私奔的那一個,她生得好看,你以前老是偷偷摸摸的瞧她,還偷偷揣了我藏甕壇裡的銅板,沒人的時候,老是在她家門口張頭探腦的晃悠。”




“哼!你肚子裡打的是什麼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




陳老漢悻悻,“都多久的事了,老黃曆了,還說這作甚,孫孫還在這呢。”




銀花阿婆瞧了一眼抱著自己腰間的孫孫,只見他仰著頭看自己,眼睛黑白分明,帶著純真稚氣。




她心中軟了軟,抬手捂住孫孫的耳朵,沒好氣模樣。




“咱們不聽,回頭髒了耳朵。”




……




小腰村的村民,好一些人都瞧到了這一幕,大家心懼的時候不免疑惑。




這老汪媳婦不是私奔了嗎?她怎麼變成鬼了?眼下,這一行人去的又是哪裡?




……




鄉里少玩樂之地,最愛的便是說旁人家的家長裡短,有個什麼勁爆的事,那是會從娃娃時候說到埋土半截時候。




千遍萬遍,猶如第一遍。




眼下這情形,鐵定能給談資添個新鮮的。




誰又能不心動?




雖然有點可怕,不過,大家夥兒人多,這膽氣也就壯了!




顧昭一行人到汪家時,好些個村人也跟著到了汪家,他們也不敢靠太近,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處,眼睛瞧著這邊,又急急的往旁邊瞟。




一副想看錢娘子,又不敢多看的模樣。




零星的話語飄到顧昭的耳中。




“天吶,真的是老汪媳婦,她,她怎麼死了?”




“……你們發現沒,她和以前一般模樣,都說死的時候什麼樣,做鬼也就什麼樣,這麼一看,她豈不是死了許多年?”




“不是私奔了嗎?死了還有臉回來!呸!”




……




顧昭冷哼了一聲,袖袍一揚,此處瞬間鬼炁煊赫。




眾人只覺心中發冷,後背不可抑制的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也不敢多瞧錢多麗了,只覺得她一臉的青白好生嚇人。




才剛剛呸了一聲的老漢捧著臉,發現自己下巴卡住了。




下一瞬,他目光一恍,好似瞧見錢娘子僵著臉看了過來。




對上他驚恐的目光,她勾唇笑了笑,邪惡詭譎。




接著,只見那鬼影一晃,原先在五十步外的錢娘子倏忽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她踮腳飄浮,青白的臉湊近,聲音陰暗幽幢。




“我自然有臉了……我沒有私奔,做惡事的是汪家人,是你們這些多嘴胡說,添油加醋之人,呵呵,今日,我就是回來和你們清算的。”




話落,錢娘子緩緩的站直了身子,死寂的視線瞧過眾人。




對上那一張張驚懼的臉,她的眼裡有了快意。




眾人心悸,然而他們的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




這時,汪家屋門打開了,錢多麗的鬼影一晃,又消失不見了。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心砰砰砰的亂跳,驚疑不定的相互對視。




“哎哎,缸子伯被嚇得尿褲子了。”




一聲壓低的驚呼聲響起,被喚做缸子伯,也就是方才呸人的老漢面色羞窘得發青。




笑話!鬼貼臉這麼可怕的事,他就不信了,他們遇到了會不尿褲子!




他不丟臉,他一點也不丟臉!




……




汪仁鵬抬腳出了院子,三角眉一擰,凶氣頓起,他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最後落在汪驛丞的身上。




“大伯這是何意?”他瞥了一眼錢伯明,帶著被吵醒的不痛快,“難不成是為了傍晚時分,我找他不痛快了,您想了想,又決定替他撐腰來了?”




“大伯。”汪仁鵬幾乎是恨鐵不成鋼了。




“您清醒一點,大家都說親疏有別,親疏有別,您怎麼就不懂了?這就一個野種崽子啊,難道,您還嫌他阿孃做的事不夠給您丟臉的嗎?”




“夠了!”汪驛丞一聲暴喝。




隨即,他一巴掌劈了過去,身手之快,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那一巴掌已經蓋了個瓷實。




汪仁鵬側歪著頭,臉一下就腫了半邊,他吐了幾口血沫,接著吐了兩顆牙齒,說話都含糊了。




顧昭驚歎。




瞧不出來,這驛丞大人當真是老當益壯,身手很是可以啊,不愧是練家子。




與此同時,她掌心的元炁散了去。




汪驛丞親自拿麻繩將汪仁鵬捆了,別看兩人模樣生得像,驛丞大人還是老漢模樣,在他捆人的時候,掙扎的汪仁鵬就像待宰的鴨子一樣。




無力又弱小。




汪仁鵬含糊,“大伯,大伯?我是仁鵬啊,您的親侄子,沒有這樣幫著外人欺負自家人的道理的。”




他拼命的掙扎,在瞧到錢伯明和兩名驛卒拿著鐵鍬,走到院子西南角的那株柿子樹旁邊時,倏忽的,他的眼睛瞪得很大。




“不,阿爹阿孃,阿爹阿孃,救我!救我!”汪仁鵬幾乎是目眥盡裂了。




再看向汪驛丞時,他眼裡是濃濃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