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15章 第 115 章



顧昭拎出韓道人的命胎, 驚覺不妥,忍不住道。




“老......韓道人,你怎地成這般模樣了。”




韓子清:......




他撩了個眼皮瞧了顧昭一眼, 連罵人的力氣都攢不起來了。




顧昭將這小小的命胎提到面前,憐惜道。




“嘖嘖,你看這小模樣……瞧過去真是個小可憐。”




可不是個小可憐麼,只見韓子清的命胎由原來的巴掌大,到現在只剩拇指般大小, 此時蔫蔫嗒嗒的低垂著腦袋, 就連那髮絲都亂糟糟的。




心氣都散了。




眼下的他別說奪他人命胎了, 就算面前放一隻麻雀, 那也只有他被吞噬的份。




顧昭環顧過周圍一眼,陳家在屋子後頭養了許多的豬, 雖然家裡人拾掇的還算勤快, 冬風吹來,難免帶來幾分味道。




顧昭又瞧了一眼韓子清,神情若有所思。




這道長,他瞧過去已經受不住六面絹絲燈中的雷火之陣了,罷罷,也該是時候為他尋一處養老安眠的地方了。




顧昭心中生起兩分不捨。




韓子清不知道顧昭在想什麼,他歇了歇,總算攢出了些許力氣。




只見那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 一道聲弱卻不氣弱的聲音響起。




“小子好膽就將我放了,你不過是趁我勢弱,這才拘住我,如此不磊落,算什麼修道之人?”




顧昭嘆了口氣, “道長不說,我也會為道長尋一處肉胎了。”




韓子清愣了愣,隨即狐疑。




“這......當真?”




顧昭點頭,“自然,我顧昭說話,向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道長不必疑我。”




她又瞥了一眼韓子清,眉眼沉重,嘆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長你瞧你這命胎,瑩瑩如風中之燭,要是再在我的燈籠裡待下去,雷火之罰下,不過兩日就得灰飛煙滅,無一絲留存了。”




說到這,顧昭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道長你也真是的,你自己的命數,你自己沒點數嗎?好歹喊我一聲啊,害我差點鑄成大錯,往後徒留遺憾。”




驚喜來得好突然,韓子清都懵了。




“啊,是,是老道的不是。”




他不放心,又問道。




“顧道友,這,你當真會為我尋一處肉胎?”




顧昭笑了笑,這一笑容既燦爛又坦率,只聽她真摯道。




“道長放心,咱們同為修道之人,誰都知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盾其一的道理,上天有好生之德,萬事留有一線生機,我顧昭也算是踏上修行之道了,這事我既然說出口,自然是板丁丁的事。”




“道長,你就將心放到肚子裡吧。”




韓子清雖然疑慮,眉目卻舒展了一些,畢竟和之前被拘在灰濛的燈籠天地裡相比,眼下還有有一線的希望。




這顧昭說得對,修行之人要想走得長久,定然不能輕易許諾,因為修行之人的一言一行,很可能會引動天地之炁,那便成了契。




這便是言語的力量。




韓子清思忖著,就聽旁邊的顧昭問道。




“道長可認得謝樹棠和謝樹棣?”




韓子清看了過去。




顧昭揚了揚手,只見陳家大門處突然出現了一道水幕,水幕泛著瑩瑩的光亮,如水般微微波動。




接著,韓子清便見到了一位白髮白鬚道人,只見他面容俊逸,拂塵一揚,嘆道。




“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




“今生一個是貴公子貴老爺,富甲一方,下一世竟要入那畜生道,當那任人宰割的大肥豬......”




“......”




“妙哉妙哉,六道輪迴,果真妙哉!”




水幕裡,老神仙似的道長似腳踩祥雲,騰雲而去,不留一片衣袖。




水幕外,韓子清命胎鐵青,恨聲道。




“顧道友,我是做過不少壞事,不過這一回可不是我,你不能因著我做過壞事,有什麼壞事就往我頭上扣!”




這和扣屎盆子有何區別!




顧昭意外:“韓道長莫急,您再仔細看看。”




韓子清想著顧昭允諾的,為他尋一處肉胎這一事,他又按捺住性子。




顧昭笑了笑,道。




“道長莫要惱,實在是你做過的事兒太多,又奪過多人肉胎,眼下我瞧見旁的壞事,就像遇到那大蛇眼熟,總得上前問問,是不那王八脫了殼。”




“道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韓子清:“你!”




好個顧小郎,居然拐著彎又罵了他一遭。




顧昭不理會,“道長,你仔細瞧這一人的模樣,當真沒有替這謝樹棠施邪法,奪那福廕骨嗎?”




韓子清又看了一眼,聲音有些硬。




“沒有。”




“我不認得這一人。”




顧昭心下一沉,不是韓道長,那這人是誰?




她心底有些不安,謝氏兄弟的福廕骨沒有奪成,那其他人呢?是否還有其他人被奪了命數?




顧昭倒是不懼韓子清說謊,他這下還受著真言符的符力,心裡想啥說啥,心思想藏都藏不住,更遑論說謊了。




這時,雄雞破曉,高亢的叫聲撕破了黑暗的黎明,接著有層起彼伏的雞叫聲,偶爾夾雜著幾聲犬吠,泰安村瞬間鮮活熱鬧了起來。




顧昭沉重的心情跟著一鬆。




多思無意,世間有光的地方必有黑暗,夜再長,也總有過去的時候。




顧昭沉吟:“謝家......謝樹棠,謝樹棣......宮裡的謝吉祥?”




罷罷,既然有名有姓,回頭她多問問,總能打聽一些端倪出來的。




......




隨著顧昭揮袖一揚,那瑩瑩明亮的水幕淡去,旁邊,韓子清看顧昭的眼神更忌憚了。




時光回溯......此子道法竟如此了得?




顧昭瞥見他的神情,愣了愣,隨即失笑。




她知道韓道人是誤會了,這水幕,她不過是依著謝樹棠的記憶,重新浮現罷了,




時光回溯,她可做不到。




“道長,勞煩燈裡再受罪片刻,待我事情了,定會為道長尋一處妥帖的去處。”




顧昭說完,拎起韓道人的命胎,又將他塞到了六面絹絲燈中。




韓子清抖了抖,還不待張嘴說話,一股熟悉的雷火之勢又劈頭而來。




……




金炁的天羅地網似金光一般在半空中綻開,地上那大豬也化作一道流光,不過眨眼就不見了蹤跡。




顧昭推開門,抬腳進了陳家院子。




黑暗中,她眼睛四處看了看,尋著人煙來到了正屋,見那兒的門上有道縫隙,顧昭彎腰看了看。




……




“媽呀!”屋子裡頭,陳伯文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聽到動靜聲,陳忠明等人看了過來。




“老大,多大歲數了?作甚咋咋呼呼的!”陳忠明沉著臉數落了一聲。




“是啊是啊,當家的,嚇死人嘍。”




包玉燕攙扶起陳伯文,也是對著他的肩膀拍了拍,壓低了聲音埋怨道。




“眼,眼睛。”陳伯文一手扶著臀,一手指著門縫處,聲音都顫抖了,“那兒有眼睛……”




眼睛,什麼眼睛?




大家夥兒互相看了看,都有些詫異,也有些驚懼。




這時,木門被敲響了。




“叩叩叩,叩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