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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捉蟲)



天邊泛起魚肚白, 長寧街張家的動靜還沒有停,映著熹微的晨光,孫氏和張立德將那立起來的衣裳瞧得更清楚了。




孫氏提氣, 眼裡驚懼連連。




是那一件, 真就是她特意落在院子裡的衣裳!




雖然有了天光,但這自己立起來的衣裳, 它還是那般的駭人。




衣裳時不時的拍了拍桌子,張立德和孫氏瑟瑟抖抖,安靜如雞。




天光愈發的明亮,院子裡有動靜聲傳來,老兩口知道,這是葵娘起來做一家人的飯食了,兩人眼裡迸出生的希冀。




從來沒有……他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盼著自家兒媳婦。




孫氏喊道, “葵娘吶, 葵娘啊!”




她的眼睛緊緊盯著衣裳, 在她喊葵孃的時候, 這衣裳也動了動。




就像是瞧不見的人,它側過了頭。




孫氏顫抖:……




“葵娘啊,快來啊!”淒厲又壓抑的聲音都變形了。




……




院子裡, 江葵娘正在撿柴,準備拿去灶間燒火。




聽到聲音, 她立直了身子, 眼睛有些幽怨的看著正房緊閉的大門。




“叫什麼葵娘啊, 嗤,昨兒不是不收我衣裳麼!喊這麼親熱作甚,我也是有脾氣的。”




江葵娘一邊嘀咕,一邊丟了木柴到籮筐中, 院子裡的動靜聲更大了。




最後,江葵娘翻了個白眼,裝作沒有聽見。




……




屋裡,兩人盼著江葵娘進屋,盼了好些會兒,只等來江葵娘轉身去灶間忙活的動靜。




孫氏和張立德瑟瑟抖抖,目光再看向那攔著兩人,不讓他們下床的衣裳鬼,幾乎兩眼發暈了。




天吶,天都亮了,這鬼怎麼還不走!




它是賴他們家裡了嗎?




孫氏小心的推了推張立德,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她頭一次心生怨懟。




“老頭子,你下去把門開了,請它出去。”




張立德孬著臉沒有說話,只身上的汗毛一陣陣的起來。




他,好生想上茅房啊。




……




辰時三刻。




江葵娘和張慶喜要準備出門了,張慶喜在正房門口敲了敲木門,繃著臉喊道。




“爹,娘,我和葵娘準備去六馬街尋阿月去了。”




張慶喜說完,轉身要走。




倏忽的,他腳步一停,側耳一聽,屋子裡頭有他爹孃氣弱的聲音傳來。




“兒啊,救命啊,有鬼,家裡有鬼......”




張慶喜急了,連忙回身。




他搖了兩下門,那上頭的木栓插就滑落了。




“出什麼事了?”




才一進門,張慶喜正好瞧見那衣裳緩緩滑落,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旁邊的圓凳上。




張慶喜震驚了!




這,這衣裳,它不是該在他們屋裡嗎?




“兒啊!我盼你盼得好苦啊!”見到親兒進來,孫氏立馬哭嚎了出來。




她踉蹌的從床榻上下來,一路跌跌撞撞的過來。




這廂,孫氏和張慶喜哭訴這一夜的驚魂,那廂,院子外頭的江葵娘也瞧到了衣裳立起滑落的一幕。




還不待她害怕,就見一道幽幽的黑光從衣裳裡出來。




它一路晃悠的來到江葵娘面前。




江葵娘瞪大了眼睛:……是,是一根黑色的狐毛。




她遲疑了下,掌心朝上的攤開,那狐毛便晃晃悠悠的落下,它在江葵娘掌心上閃了閃光,倏忽的沉寂。




江葵娘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當下又驚又喜。




是狐仙,是狐仙為她尋公爹婆母說理了!




……




“怎麼了?這般歡喜?”




不知什麼時候,張慶喜走了出來,他站在江葵娘旁邊,瞧著江葵娘面上那歡喜的笑容有些意外。




她這笑又真又純粹,就像是未嫁人的小小娘子,突然收到家中長輩帶回的禮物,歡喜得那般真切。




“沒事。”江葵娘偷偷笑了笑,側頭看張慶喜,問道。“咱們還去嗎?”




張慶喜意外,“去,怎麼不去!咱們昨兒都說好了。”




“我把牛娃擱隔壁毛嬸家,請她幫忙照看一下,你等等我。”




江葵娘有些意外,婆母和公爹都還在家呢。




張慶喜苦笑了一下。




他也不想這樣,只是,這一次衣裳的事兒,讓他瞧清了一些事兒。




他娘性子太犟。




性子犟倒是沒什麼,就怕她這樣又犟又理不清事兒的。




他真怕自己出門討銀子,回頭家中卻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兒。




張慶喜嘆了一口氣,“再過兩日,我去靖州城尋摸尋摸屋舍,你和牛娃跟著我去靖州城吧,咱們去市集裡尋一個檔口。”




“我和元伯打魚,有了檔口,生意也更好做一些。”




江葵娘眼睛亮了亮,“我殺魚又快又利索。”




張慶喜失笑,“是是,我知道,到時,你別嫌人家叫你賣魚婆就成!”




江葵娘嗔道,“才不會。”




……




張慶喜帶了牛娃去隔壁的毛嬸家,她家有孫孫和牛娃差不多年紀,兩人蹲在院子裡,拿了竹棍子,一道瞧螞蟻運食物。




江葵娘將掌心的狐毛小心的收到荷包中,兩根狐毛擱一起,這才重新收妥。




保家仙……這麼好的狐狸仙,會叫她小娘子的狐狸仙……




江葵娘歡喜:她一定得請回來!




......




張慶喜的阿姐張阿月嫁在六馬街的趙家,養了個兒子叫趙大山,已經整十歲了,卻還是瘦瘦小小模樣,他平時沒個正幹,整日在街上給小娃娃們做孩子頭。




招貓逗狗兒,分外討人嫌。




張慶喜和江葵娘上門,趙大山瞧見了,當下就眼睛咕嚕嚕的轉了轉,跳到高坡上,振臂一喝。




“孩兒們,我阿舅來了,待我討些軍餉回來,咱們再衝鋒陷陣,英勇殺敵!”




“噢噢,聽將軍號令!”小娃娃拍手跳腳,聽到一會兒會有好吃的,個個歡喜不已。




趙大山攔住張慶喜,吸溜一下鼻涕,嘿嘿笑了一聲。




“阿舅!”




張慶喜:.......




他看著趙大山臉上掛著的兩條鼻涕蟲,皺了皺眉,從懷中拿出帕子遞過去,不贊成道。




“大山,你也這般大了,別整日瘋玩,這般埋汰樣像什麼樣子。”




“阿舅,你沒給我帶好吃的呀!”趙大山拉下了臉來,神情不痛快,“昨兒表弟可是撈了我家好多東西家去呢。”




他見討不到好食,一把拍開張慶喜的手,帕子也不要了,撅著嘴不痛快的丟下一句沒意思,轉眼人就跑沒了。




“唉,這孩子不懂事。”張慶喜將帕子收回,“進去吧。”




江葵娘收回目光。




以前,她還會給趙大山說理,這娃娃瞧見長輩,不叫人怎麼能行?如今,她是一句話也懶得說了。




她又不是他阿孃。




操心那麼多作甚。




......




六馬街,趙家。




張阿月瞧見找上門的張慶喜和江葵娘,麵皮跳了跳。




她想著昨日爹孃答應她的話,又想著自己捨出去的那一大條燻肉,心道,應該不是為著那事兒吧。




張阿月勉強的扯了個笑,“是阿弟和葵娘啊,今兒怎麼來了。”




江葵娘繃著臉沒有說話。




方才來的路上,張慶喜便和江葵娘說好了,這事兒由他來問,這是他的阿姐,有什麼爭執,也該讓他和張阿月解決,沒有道理讓江葵娘落下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