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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顧昭有些意外:“你說。”




王翹娘羞澀模樣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 她的墳塋被許靖雲從許家祖墳裡遷了出來,此時屍身就在這金斗甕中擱著。




她同她地裡的那個情郎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雖然彼此有意,卻還是顧念著王翹娘在人間曾有過的姻緣,不曾真正的在一起。




王翹娘眨了眨眼睛, 歡喜羞澀卻又大膽模樣, 瞧著顧昭的美人眸好似會說話。




“眼下我這屍身被起了出來,我, 我想要同曲郎結親,不想再做那許王氏翹娘了,道長能否幫忙一一?”




顧昭:“啊……這事啊。”




顧昭偷偷瞧了瞧自己的手腳, 她這般年紀輕輕模樣,就要操勞別人家的姻緣了嗎?




那不是媒人阿太的活計嘛!




一來還是與鬼做親!




王翹娘失望,眼眸黯了黯:“不行嗎?唉,是翹娘奢求了。”




美人失望,端的似那嫦娥抱兔, 於雲端悵寥素手掬月, 就是失意也是另一種美麗。




顧昭:“……也,也不是不成。”




“就是我沒有忙活過,不懂其中的忌諱和流程, 心中有些忐忑罷了。”




王翹娘眉眼舒展,“無妨,道長我嫁過人, 我知道啊,到時我和你仔細的說說。”




顧昭:......




這嫁活人和嫁死人哪裡能一樣哦。




瞧著王翹娘歡喜的模樣,顧昭將話吞了回去。




“成吧, 我盡力而為,一定讓你嫁的體面又風光。”




……




那廂,王翹娘抬腳走到許靖雲身邊,許靖雲瞧著瓊姿花貌的王翹娘,還不待心猿意馬,忽然想到方才聽到的話。




這面容也只是畫的美人皮罷了。




一時間,許靖雲兩股顫顫,幾乎要扶著門沿才能站得住腳。




夭壽哦!




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哦!




怎麼活著的娘子披麵皮,死去的娘子也披畫皮......這,這……這讓他以後該如何面對那等濃桃豔李的美人了?




許靖雲眼睛瞅了瞅眾人,掃過外頭的丫鬟,又掃過目露擔心瞧著這邊的妾娘,眼裡有些許的驚恐和懷疑。




這些……都是人嗎?




她們會不會皮下也有另外的一副面孔,可能是沒有臉的惡鬼,也可能是男人.……




許靖雲忍不住打了個顫抖。




王翹娘目露嘲諷,幽幽嘆道。




“許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樣子,半點沒有變過。”




但凡真心愛她,也不至於將她草草的葬了,就為了橫死之人不吉利的由頭。




葬祖墳裡又怎樣?她王翹娘不稀罕!




……




“罷罷,咱們夫妻的緣分早在十四年前便斷了,今日趁著道長在這,為我倆見證這份緣分的了結吧。”




說罷,她抬了抬右手,金斗甕嗡嗡作響,裡頭倏地飛出一縷頭髮到王翹娘手中。




“我們之間有如這斷髮,從此,我王翹娘和你許靖雲再無一絲瓜葛!”




王翹娘說罷,鬆了鬆手中那頭髮,頭髮掉在地上,一陣風來,瞬間化成飛灰不見蹤跡了。




“翹娘……”




許靖雲瞧著地上,神情悵然若失,又抬頭看王翹娘。




“翹娘,你是不是恨我?”




恨他不曾明察,乃至於活埋了她和孩子,恨他口上沒門,招惹了班弄潮心生惡念的災禍,恨他口中說著情深,一年不到便又迎了新人,恨他尋了孩子,卻又不曾好好待她……




許靖雲這般一想,悚然驚覺自己是有些混蛋。




王翹娘停住了腳步,輕聲嘆了一聲。




“曾經恨死了,現在早就不恨了,”




許靖雲猛地抬頭,眼裡有著痛苦。




“翹娘!”




為什麼?為什麼不恨了?




許靖雲抬手摸了摸胸膛,往後踉蹌了一步。




……她不恨了,她不恨了……可是為什麼,他的心裡反而這般難受?




……




王翹娘不再理會許靖雲,她抬腳走了回去,盈盈衝顧昭福了福身。




“接下來就麻煩道長了。”




顧昭點頭應允,“你放心。”




“姑姑,翹娘回去了。”王翹娘又衝王婆子福了福身,撐著傘的身影沒入那金斗甕中。




……




顧昭攙扶過王婆子,元伯撿了一塊黑布罩上金斗甕,一行人朝許宅外頭走去。




王婆子嘴裡唸叨。




“啊,知道翹娘在下頭過得不錯,還有貼心人知冷知熱的陪著,我這心裡也就放心了......顧昭啊,那許相公和班,班娘子,他們該怎麼辦啊。”




王婆子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班弄潮了,他已經不人不鬼模樣,到後來,她嘆了一口氣,索性稱呼了一聲班娘子。




顧昭還說話,旁邊的潘尋龍馬上就接話了,道。




“殺人償命,自然是告官了。”




顧昭看了過去,詫異不已。




“你怎麼還跟著我們啊。”




潘尋龍順杆爬溜,自來熟道。




“嘿嘿,顧昭,方才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請你們吃百味茶樓的白玉裹玲瓏呢。”




“就那籠噴香噴香的蝦餃和燒麥,他家茶樓的茶也不錯,芳香四溢,清涼解暑,還有還有,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也精彩,一環扣一環,扣人心絃得很!”




“走吧走吧,我請你們!”




顧昭:......




“瞧見沒?”




潘尋龍不解:“什麼?”




顧昭示意他看元伯大哥手中的金斗甕,無奈道。




“小潘哥,就算我想跟你去,眼下也去不得啊,我要是帶著這東西去酒樓,那不是顧客,那是砸場子的,掌櫃的瞧見了非得把我藥死不可!”




潘尋龍結巴,“是,是哦。”




顧昭衝他擺了擺手,“所以嘍,我們下次再見吧。”




說完,顧昭一行人朝碼頭方向走去。




潘尋龍有心想要跟上,想著他要是不和他老爹說一聲,回頭他老爹尋不到他,不知道該多著急,說不得還得掉金豆子了。




想到這,潘尋龍停了腳步。




半晌,他跺了跺腳,轉身朝府衙跑去。




……




靖州城府衙,書房。




“爹,爹啊,我告官來了!”




潘知府正在案几旁處理府衙的公務,聞言手中的筆一頓,瞬間在上頭留下一道墨漬。




當下心疼得直拈鬍鬚。




“胡鬧胡鬧,天天就知道告官告官!你知道告官是什麼意思嘛,登聞鼓敲了嗎?”




潘尋龍悻悻,“我是你親兒子,親兒子還講究官場上這客套的事嘛?”




潘知府吹鬍子瞪眼,翩翩又喜歡聽自個兒家的乖乖說他是他的親兒子。




罷罷,這張紙重新寫過就好了。




潘知府沒了脾氣。




他指了指桌上的茶點,故作板臉。




“餓了嗎?要不要吃一點,我尋俞管家特意去百味茶樓裡買的,白玉裹玲瓏,你不是最愛吃這一口了?”




潘尋龍擺手:“爹,我今兒都吃了三籠了,不餓。”




“我來,是真的尋你告官的,命案,是大命案呢!”




潘知府:“哦?哪裡的命案?”




潘尋龍:“許靖雲許文書家的。”




聽到許靖雲,潘知府嘆了口氣,擱下手中的毛筆,語重心長道。




“兒啊,爹和你說了,咱們為人不能小心眼,尤其是咱們這樣當官有權的,有的時候你覺得只是一點點小事,為了心裡舒坦就想著去計較,但對於那等平頭百姓來說,那就是滅頂之災。”




他板下了臉,上頭是難得一見的怒容,顯然是真的有些氣怒了。




“咱們老潘家也是平頭百姓人家過來的,你忘記咱們太太太□□的事了嗎?就因為沒錢沒權沒勢,災年裡,家裡的娃娃都被人家丟大江裡了。”




“最後公道都沒地方討,只得背井離鄉的離開靖州州城,咱們祖宗幾代人的努力,一代為一代的壘磚頭墊腳,這才有爹今日回到靖州城當知府的一日。”




“你,你!”潘知府抖著手指著潘尋龍,眼裡是痛惜。




他老潘家的孩子可以憨,可以頑皮,可以無所事事,可以沒有出息,唯一不能有的就是仗勢欺人!




“停停停!”潘尋龍受不住了,“爹,我沒胡說,我都記著呢,咱們祖宗的夙願我也記著呢,尋龍尋龍,這事都取成我的名兒了!”




未免老爹嘮叨,潘尋龍趕緊將今兒瞧見的事情說了一趟,最後總結道。




“所以啊,昨兒那被鬼母送走,又被夜香婆養大的許文書親親閨女兒,王慧心她沒有死!”




“但是!”




潘尋龍加重了下語氣,繼續道。




“十四年前的王翹娘是真的死了,那個班笑舸班娘子,也就是班弄潮班漢子,他為了許靖雲許文書,害死了自己的表妹,又剝了她的麵皮,這才以班娘子的身份嫁給了許文書。”




“他害人了,爹,是命案啊,陳年命案!”




潘知府忍不住探手,“兒啊,你是生病了嗎?”




“或者是茶樓裡的話本子聽多了?”




潘尋龍揮手,“爹,我沒毛病!”




“你派人去許宅問問就知道了,丫鬟小廝都瞧得真真的,那班娘子現在是這樣子的大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