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23章 第 23 章



顧昭多瞧了大鱉幾眼, 猶豫了下,還是張口了,真心實意的勸道。




“龜爺爺挺好的,真的。”




“龜孫子不好, 一點也不好。”




大鱉兩隻扁平的鼻孔裡哼出一口氣。




“哼, 你不懂!”




“嗯?”顧昭意外了。




難道是有內情?




她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願聞一二。”




……




大鱉四肢微微動了動,移速靈活又快速, 它搭著岸邊的小石頭攀住, 半露出背上發黑的龜殼,讓早春溫暖的日光落在上頭。




這才繼續和顧昭閒聊道。




“瞧你也是修行之人,怎麼能不知道言語的信力呢?淺薄淺薄!”




顧昭:“是在下孤陋寡聞了,您繼續說。”




大鱉:“人雖平凡,卻是萬物靈長,得天地鍾靈毓秀而造化,便是精怪鬼怪一流瞧見,那也得退避一二。”




“你剛才也聽了,他們要給我立碑, 說不得以後還要給我進奉香火。”




“頑石無情無心卻堅固,我想啊,就是百八十年過去了,這謝家給我立的碑, 雕的石像, 它還存在玉溪鎮呢。”




顧昭不解:“這不是挺好?”




“有了香火, 說不定再過個百多年,你也就能修煉成妖仙了。”




這妖多一個仙字,那代表著它由原先的精怪變成天地間承認的存在, 這可是脫胎換骨的改變。




“不好不好!”大鱉急忙搖頭,“就是這樣才不好。”




“你也聽到了,他們喊我龜爺爺,人言有信力,一個人說說倒也無妨,等十個百個,上千萬萬人叫時,那我就真成龜爺爺了。”




大鱉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明明我才三十,在我們族裡,我還是一隻寶寶呢,像我這般天資聰穎,天賦異稟,機緣資質半分不差的龜,那是一定會早早化形的。”




“等我化形了,定然也是青年壯年時候,運道更好一些,說不定那時還是少年郎模樣,要多意氣風發,就有多意氣風發!”




“可是現在,我卻有可能因為謝家人立的石雕和石碑成了個老爺爺……”




“嗚嗚,怎麼辦,只要一想到這,我都不想再繼續修煉了。”




大鱉躺平,毫無動力!




顧昭:“......此言有理。”




原先她的心裡還哈哈笑,聽大鱉這麼一說,她也跟著皺起了眉頭,和它一起煩惱。




明明原先能是一身黑衣的翩翩少年郎,結果因為救了個人,另一方也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感謝,結果卻有可能因為這份真摯真誠的謝意,讓這少年郎一下越過青年中年,直接成了個拄著柺杖的白髮白鬍老爺爺。




人生轉眼從起點,被拉到了終點……




顧昭:......




慘,真是太慘了!




“不行!不能這樣!”




顧昭猛地站了起來,將腦海中拄杖掛淚的悽慘老兒形象趕出腦海!




她朝大鱉看去,感同身受,“這樣的人生,太慘痛了!”




“是吧,我就說龜爺爺不行。”大鱉感動了,它就知道自己沒瞧錯人!




顧昭來回踱步,“是,龜爺爺是不行,但是龜孫子更不行,你不知道,咱們陸地上和你們水裡是不一樣的,龜孫子那是骯髒話,是罵人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小聲道,“這是罵人帶綠帽,家裡婆娘胡來呢!”




大鱉退而求其次,“那龜兒子呢?”




“龜兒子也成啊。”




“不行!”顧昭反駁的更大聲了,“這句話罵人更厲害了。”




大鱉不痛快了,“你們陸地上的兩腳怪是怎麼回事,是瞧不起我們龜族,故意和我們過不去嗎?!”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拿它們大龜罵人。




它們大龜是做錯事了?還是礙著人眼了?




大鱉鬱郁:“真不知道你們人類被戴綠帽子了,關我們龜族什麼事!”




顧昭:……




哎!還真別說,這罵人的源頭她倒是知道一二。




據說,因為龜和蛇生得像,在大家眼裡,蛇靈活而龜笨拙,所以人們就認為龜不會生孩子,小龜那是蛇給烏龜戴的綠帽子才生的。




大家就愛罵上一句龜兒子龜孫子,即是嘲諷又是詛咒那人被戴綠帽子。




……




顧昭敢說嗎?




她當然不敢說了。




她怕大鱉一時衝動咬死她。




顧昭訕笑:“不關我事,這罵人的話流傳起來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她連連保證,“鱉兄,我肯定是沒有這樣想法的。”




“哼!”大鱉撅起嘴吐了個泡泡,泡泡包裹住顧昭方才給的那塊飴糖。




“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和你做朋友了,怎麼,你這副表情怎麼這般意外,是不屑和我這等精怪為伍嗎?”




“哪裡哪裡,我是太歡喜了。”顧昭輕笑,朝大鱉拱了拱手,“昭的榮幸。”




顧昭和大鱉通了姓名。




那廂,大鱉想了想,開口道,“生我的父母只是凡胎,他們倒是沒有為我取名,這樣吧,我聽水裡的大魚說過,我鱉族一族姓王,我行八,你就叫我......”




“八郎!”顧昭笑著打斷大鱉的話。




大鱉愣了愣。




顧昭煞有介事的解釋道:“我們凡間親近的人都得互相稱一聲郎,既然王兄行八,那我便稱你一聲八郎,也顯得咱們倆深情厚意,你說是吧。”




“哈哈,有理有理!”大鱉拍了拍腳下的石頭,哈哈笑了起來,“咱倆深情厚誼,嘿嘿。”




顧昭偷偷鬆了口氣。




承受了龜兒子龜孫子,她今天是不能再承受王八了。




還是八郎好。




......




“顧昭,顧昭,快過來,我給你佔位置了!”




顧昭回過頭,瞧見趙家佑朝她大力的揮手。




“哎!就來!”




顧昭應和完後,轉身朝河裡的大鱉開口道,“有人喚我了,你也快走吧,這兒水淺人多,小心被人捉了去。”




臨行前,想著大鱉煩惱的心事,顧昭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符扔了過去。




“八郎接著。”




大鱉吐了個泡泡,泡泡一下便將黃符包裹住,三角形摺紙的黃符漂浮在水面上。




“這是什麼?”




顧昭笑著揮手,“你也說咱們是好朋友了,好朋友怎麼忍心看你無端的從青年壯年變成拄杖駝背的老頭兒?”




“這是一張入夢符,你夜裡時候撕了它,到時就能去謝阿翁的夢裡了。”




“既然不想要立碑,那你就同他好好說說。”




大鱉暢快,“這個好。”




“回頭我還能朝他討兩酒囊的水酒喝喝。”




想起前兩天嘗過的滋味,大鱉咂吧咂吧了下嘴巴,似有回味。




顧昭:......




還說自己是寶寶,寶寶可不興喝大酒的!




……




顧昭轉身要走,倏忽的耳邊傳來咻咻的聲音,似有東西朝她這邊急速飛來。




顧昭一個偏頭,動作敏捷的伸手將其抓住。




“這是.......”她攤開手心,瞧著裡頭流光溢彩的大珍珠愣了愣。




珍珠約莫有李子大小,圓潤光滑,陽光下漾著白色的光暈,明顯比昨日在水潭處看到的那一顆還要珍貴。




大鱉推著兩粒水泡泡往前遊走,其中一粒是飴糖,另外一粒是黃符。




數個水渦渦被它捲起,它慢悠悠的聲音落在顧昭心裡。




“說了是好朋友了,你都送我禮物了,我怎麼能落後?”




“我們水族可不是小氣的!”




顧昭失笑。




“是是,還是你們水族的豪氣!”




大鱉:“嘿嘿。”




很快,大鱉沒入江水不見蹤跡,樟鈴溪江面波光粼粼,瞧過去一片平靜。




......




顧昭往謝家走去。




“這裡這裡。”趙家佑招呼顧昭,他佔了一個空閒些的空地,顧昭瞧了瞧,他屁股下居然還有張板凳,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周圍聽熱鬧的人已經走了一茬,現在又來了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