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74章 老大










席遠征捂住肋骨哈哈笑,拍拍枕頭邊,指揮著那兩個人將他枕頭邊上放著的東西給挪到清出來的櫃子上。









那兩人乖乖照做,態度恭敬得很。









右邊那張床位的家屬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鋼絲床給收拾了起來。









席遠征又命令那兩人幫自己打水、洗毛巾。









梁小冰忙過去小聲對席遠征說:“你別太過分了,要是把那兩個人惹惱了,等到三哥走後報復你怎麼辦?”









席遠征:“我還怕他們?”嘴上這樣說著,卻把梁小冰的話聽了進去,不敢像剛剛那樣的頤指氣使了。









康從新再來看席遠征時,是自己來的。兩天不見,席遠征已經在病房裡混得如魚得水,他和光頭及光頭的兄弟們也混成了兄弟,人家幫他倒痰盂,擦身子、甚至伺候大小便,把護工的活兒都搶了。









席遠征熱情地給康從新介紹他的兄弟們,一個一個在他這裡成了有名有姓的人物,一口一個康三哥,恭敬又熱情地叫他。









席遠征跟康從新解釋說:“他們原本也都是善良的好人,被人欺負多了,就抱起團兒來,也是怕被人欺負,所以就裝腔作勢的先下手為強,覺得與其被人欺負不如被人害怕。”









席遠征還說,準備幫幫他們,幫他們想個賺錢的法子,把生活安穩下來,省得他們這些人整天在社會上晃著到處打零工,就他們這種形象還有作為,正經的地方也不敢用他們。









康從新倒也沒多說什麼,席遠征是個成年人了,他有自己識人的能力和交朋友的權利。而且,通過那次約架康從新就看出來了,那幾個人就是幾個沒什麼心眼子的二愣子,要論腦袋瓜,席遠征把他們賣了,他們還得幫著數錢呢,所以,他也不擔心席遠征會挨坑。









康從新探視完席遠征,見他恢復得很快,便要起身離開,在門口的時候正碰上路過的黃斌漢的兒子小黃醫生。









兩人站著聊了一會兒,小黃醫生得知他的朋友在多人間病房裡住院,便主動問需不需要換了病房,說高級病房區那裡還有空餘的單人病房,各方面的條件都比多人間要強了不止一點。康從新先感謝了小黃醫生的好意,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先問問他的朋友,如果他朋友有這個需要他就再請小黃醫生幫忙。









小黃醫生答應了,然後還叮囑康從新:“咱們都是自己人,以後再有這種事兒,要記得來找我。”









小黃醫生繼續去查房,康從新轉回到病房裡把剛剛的事情和席遠征說了。









席遠征起初還挺高興的,恨不能立刻就收拾東西換單人間,但想了一會兒卻又說:“還是算了,反正我在這裡也住不了幾天,等能轉院了我就轉到軍區醫院去了。我在這間病房裡也住出感情來了,每天跟這幾位哥們兄弟的聊聊天、打打牌很有意思,要是轉到單人病房去,就我一個人孤孤單單怪沒意思的。”









光頭他們聽到席遠征的話感動得不得了,眼淚汪汪快要哭了,席遠征又趁機跟他們說了一波什麼兄弟之情,以後要帶著大傢伙一塊過好日子之類的,聽得康從新胃裡頭不舒服趕緊出來。他找到小黃大夫說了不需要換病房的事兒,小黃大夫沒幫上他的忙還有點失望,忙說會跟席遠征的主治大夫說說,讓他多關照關照。









等回家後,康從新把醫院的事情跟顏如許說了一遍,顏如許想,這人要是放在後世,準能靠著賣安利走上金字塔的頂端。









幫著席遠征辦理轉院手續那天,康從新帶上了顏如許和康康一起來了。每回來協合醫院,席遠征都會問照例為為什麼康康沒來,說他十分想念康康。康康也鬧騰著說想念席叔叔了。這兩個人,長輩沒有長輩的樣兒,小輩沒有小輩的樣兒,見面就吵吵鬧鬧的,這會兒互相說想念,康從新索性就成全他們。









按理說,席遠征家裡頭那麼多人,輪不到康從新幫他辦理轉院手續的,可先是席遠征的媽媽病了,她病好些了後,他爸爸身體也不舒服,反正席遠征也沒有生命危險,老兩口索性就去海邊療養去了。席遠征的哥姐一個出差去了,一個帶著孩子去參加夏令營,一大家子就落下席遠征自己在京城。席遠征的女朋友梁小冰最近和席遠征鬧了矛盾,已經這一陣子有一陣子沒來看他了。









怕孩子亂跑,康從新從下了車就一路抱著康康,顏如許手裡頭拎著空提包,跟他們爺倆並肩往前走。









康康從小到大身體都很好,只去過婦幼保健院,還沒來過這麼大的醫院,一進院門眼睛就不夠用了,睜大眼睛嘀溜溜的四處張望,看哪裡都好奇,問題也一個接一個的,幸虧康從新有耐心,一點都不嫌煩。









三人經過門診樓時迎面走過來兩個姑娘,顏如許隨意掃了一眼,覺得其中一個姑娘看著有些眼熟,但她也沒在意,轉過頭來繼續往前走,卻冷不丁的被人叫住。









“大姐。”









顏如許起初並不知道是在叫自己,直到對方又喊了一聲:“顏……如許。”









顏如許這才朝著聲音看過去,正是剛剛那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姑娘。









“你是……小娟?”









“是我,大姐”,曹桂娟有些激動地奔過來,在距離顏如許兩步遠的地方停住,試探地又叫了聲大姐,見顏如許沒有明確表示反感,才又笑了笑,說:“大姐,好久不見了,你們都挺好的吧?顏叔叔和如玉都好吧?”









幾個月不見,曹桂娟形象、氣質大變,從外在就能看出來,她過得很好,正在融入進這座城市裡。顏如許對她微笑了下,說:“都很好,看來,你也過得很不錯。”









曹桂娟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竊喜地理理自己剛燙的頭簾,察覺到顏如許對她的態度還算好,便趕緊說:“託顏叔叔的福。”她偷偷而又快速的瞄了一眼康從新,又在康康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接著滑過顏如許手裡的空提包,問:“大姐,大姐夫你們是去看病人啊?”









顏如許點頭:“對,來看一位朋友。”









這會兒太陽光線很強烈,康從新不知道他們要說多久,怕顏如許曬到,把她往樹蔭之下拉了拉。









兩個女人來醫院,有可能涉及到**,顏如許也就沒有禮尚往來的追問。不過曹桂娟不用問自己就說了:“我陪我的朋友來的。”









她的朋友自然就是楊春草,她一直在觀察著顏如許一家三口,越觀察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真的。聽曹桂娟提起了自己,就趕忙微笑著自我介紹,說:“我叫楊春草,也是棉紡廠的,那個,其實我,其實,我是隋遠志現在的對象。”









隋遠志,好久遠的名字,顏如許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眼前這個楊春草,想必就是去年在去紅星電影製片廠的公交車上,自己瞥見的,跟隋遠志在一起的女人。









顏如許想到辦公樓上隔著窗簾往下看的那個人,也想到王娟跟她說的八卦。









“你好。”顏如許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楊春草的肚子。她沒想到眼前這兩個人成了好朋友,也沒想到楊春草跟自己表露了身份。









曹桂娟一聽楊春草貿貿然地說了她和隋遠志的關係,有些急了,連忙用手肘撞了楊春草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楊春草卻沒有理她。曹桂娟連忙去看顏如許和康從新的臉色,見他們好似都並沒有在意,才稍稍放了點心。









她是想和顏如許搞好關係的,就是不混成親戚、朋友,起碼人家不討厭她,她希望以後有了為難的事兒,她求上門去,人家能夠捎帶手地幫上一把。可楊春草這會兒不知道是咋地了,當著人家現任丈夫前面提前夫的名字,即便她倆猜測是真的,這也不合適吧。









顏如許跟他們沒什麼可聊的,以後也不準備再有交集,打完了招呼就準備離開了,卻被楊春草喊住:“顏,顏同志,咱們能不能聊聊?”









曹桂娟趕緊拉住她,拼命地給她使眼色,但楊春草沒看她,只是很執著地看向顏如許。









顏如許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說:“不好意思,我還要趕著看病人去。”









“我……”楊春草還要說話,曹桂娟連忙捂住她的嘴巴,尷尬的對著顏如許笑說:“對不起大姐,你們趕緊忙去吧。”









顏如許點了下頭,拉著康從新轉身走了,走出去一會兒,顏如許藉著康從新的身體遮擋偷偷回頭,見兩人還站在原地,似乎是發生了爭執,雖然沒有大聲嚷嚷,但肢體語言已經充分的表現出來。









“媽媽,他們吵架了。”康康小聲的說。他剛剛在爸爸懷裡,聽著她們說話,小腦袋瓜裡積攢了很多問題,不過忍住了沒有問出來,爸爸媽媽跟不熟悉的叔叔阿姨說話時不能隨便插嘴,那樣不禮貌。









他本來把想問的問題記住了,可是剛剛見媽媽悄悄去看,他也回頭了,看到兩人跟默劇一樣的吵架就覺得很有意思,把想問的問題也給忘記了。









“嗯”,顏如許隨口敷衍著孩子,小聲跟康從新說:“我覺得那個楊春草有點不對勁,會不會也發現了隋的秘密?”









康從新想起那個一臉精明相,眼神閃爍、若有所思,好似有很多話要說的女人,點了下頭:“她可能會想方設法找你,不要理她,有疑問大可以找她的丈夫,怎麼也輪不到你。”









顏如許點頭,說:“我明白。”









楊春草畢竟只是無足輕重的小插曲,過去便就不想了,兩人走到住院大樓,來到席遠征的病房推門進去。









一進門,顏如許有些怔,這是來錯病房了嗎?怎麼跟第一次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病房裡雖然還是很擁擠,但病房裡窗明几淨,屋裡頭沒有亂放的行李、盆子,都是整齊的放在該放得地方,也沒有味道也清新許多,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屋裡頭男人們都穿著整齊的衣服,沒有人再大聲喧譁吵鬧。









席遠征坐在床邊,光頭等幾個大小夥子簇擁著他,或是坐在床上,或是坐在椅子上,幾人還是穿著原來的那身衣服,但卻把釦子扣上了,臉上貼了紙條,在笑呵呵地悄聲的打撲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