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56章 顯唄




12月初, 京市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次場雪。片狀雪花洋洋灑灑飄了多半夜,早晨醒來,整個世界都變得銀裝素裹, 白茫茫的一片。









也不知道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反正康從新半夜醒來給爐子添煤時候, 雪就已經下了薄薄的一層,照得黑夜格外地亮。









康從新最先起來, 輕輕挪開顏如許放在自己胸前的手,穿好衣服,輕手輕腳走到後屋。這裡原本是夏天乘涼睡午覺的地方,不過這會兒小鋼絲床已經被放到大門外的倉庫裡, 這裡改成了鍋爐房+廚房+盥洗室。









另外添置了一套櫥櫃、也放了油鹽醬醋、炒鍋、碗筷。挨著臥室牆壁的地方,是秋天快過完時康從新修砌的土鍋爐,像個大一些的煤爐子,上面蓋著爐箅,可以在上面生火做飯。









臥室裡, 連通著是用於散熱的碩大的方形生鐵箱, 上面連接著幾節雪花紋路的藍色鐵皮爐筒子, 一一連接著,從鐵箱上面垂直上去, 通過拐脖連接, 又延伸到窗戶外, 既能散熱可以將煤煙排出去。









顏如許怕冷, 又不怎麼會生爐子, 之前每年冬天都凍得哆哆嗦嗦的,在屋裡也得穿著大棉襖。今年為了讓屋裡的溫度高一些,康從新把爐子砌得很高, 把原本的煙道又擴大了,這樣爐膛裡面就可以燒更多的煤,再加上每天早上、晚間都有康從新起來去填煤,顏如許舒服多了,終於能過個暖暖和和的冬天,只是卻和康康一樣,都添了個賴床的毛病,每天早上醒來後都要賴在暖呵呵的被窩裡好久才能起來。









康從新先將爐箅子上坐著的巨大的倒漏斗形的鐵皮燒水壺移開,然後用爐鉤子鉤開鐵篦子,爐子裡面的煤快還剩下幾塊半紅半黑的煤塊,又往裡面鏟了幾塊小的精煤扔進去。









在爐箅子上坐了一晚上,鐵皮壺裡的水大概能達到七八十度的樣子,康從新提著鐵皮壺往洋漆洗臉盆裡倒了些熱水,又從旁邊的水缸裡舀些涼水添到裡面,這才將鐵皮壺重新放到爐子上,再把剩餘的涼水添進臉盆架上的洗臉盆裡。









唰唰幾把洗好臉,刷了牙,拿毛巾擦乾淨臉,又想到媳婦的要求,必須得擦擦臉油,他又趕緊拿起他專用的袋裝雪花膏,從裡面擠出來一些,學著媳婦的樣子,在手心裡頭揉搓好了再往臉上擦。









雪花膏袋子上印著美人頭像,右下角寫著珍珠養顏雪花膏幾個大字,康從新晃了一眼,覺得袋子上的美人頭像有些眼熟,不由得拿起來看了一眼,見左下角標準幾個不仔細看幾乎不會注意到的小字,國際著名影星:金珊。









哦,這人他確實曾經認識。康從新也沒在意,將雪花膏袋子開口的地方彎折一下,又放在原來的位置上。









洗漱過後就起鍋淘米,在爐子上熬上稀溜溜的小米粥,將鍋蓋用木筷子支起縫隙,避免淤鍋。康從新用的是白鳳梅送過來的小米,據說是晉省今年的新米,比一般的小米顆粒大,開鍋就爛,煮出來的粥又香又黏,顏如許和康康都很愛吃。









趁著煮粥的時候,康從新從碗櫥裡找出昨天晚上從食堂帶回來的饅頭,切成片,先沾些涼水,再裹上雞蛋液,然後打開煤氣灶,放上平底鍋,倒上花生油下鍋煎,不大一會兒,一盤子金黃醬香的煎饅頭了就出鍋了,康從新最後再剛上一些油,又煎了三個荷包蛋。









這時候,厚底洋鍋裡的小米粥也煮好了,康從新將爐箅子蓋上,將洋鍋放到爐箅子,再把饅頭片和荷包蛋都放在洋鍋篦子上保溫,這才重新洗了手返回到臥室。









他撩開臥室的棉門簾,便帶了一股子油香味進來。









顏如許和康康都醒了,康康從自己的小床上跳到了爸爸媽媽的床上,鑽進了媽媽的被子裡,康從新一進屋,兩雙眼睛就笑吟吟又帶著些初醒的慵懶盯著他。









從入冬開始,康從新就把康康的小床挪到了主臥了,一家三口住一個房間,生一個爐子就可以了。這小子一到冬天就睡得像個小豬似的,倒是也沒有影響他們的夫妻生活。









康康嗅嗅鼻子,就開始樂:“爸爸,你做饅頭片了!”









“是啊,你還不快起來,再等一會兒饅頭片就不酥脆了。”









康康一骨碌爬起來,自己抓著捂在被窩裡的毛衣、棉褲就往身上套。他再過二十來天就過4週歲生日了,個子長了,力氣長了,手腳靈活度和協調性也更好了,不過讓他自己獨立穿上套頭毛衣,還有厚厚的棉褲還是很有難度,毛衣卡在胳膊上拉不下來蓋住頭臉,急得他嗷嗷直叫。









康從新趕緊過來幫他將胳膊伸進毛衣袖子裡,把他的小腦袋從毛衣裡解救出來。









顏如許蓋得嚴嚴實實地在被窩裡待著,就露出個腦袋,看著他們父子笑。









康從新又幫著兒子穿好了棉褲,原本就胖乎的兒子變成了小圓球,走路一拐一拐的,像個小企鵝。









趁著兒子沒注意,康從新迅速在顏如許嘴角親了一口:“趕緊起來,飯做好了,小米粥饅頭片煎雞蛋,都是你愛吃的。”









顏如許就使勁兒地在枕頭上蹭蹭,伸出胳膊使勁兒伸了個懶腰,哼哼唧唧地老大不樂意。康從新又笑著在她散落一枕頭的黑亮長髮上揉了揉,這才去追兒子了。









一到冬天,屋裡頭又是火又是爐子又是熱水,康從新和顏如許都十分小心,不允許他到後屋去。康康就等在門廊上,等著爸爸給他兌好洗臉水。









一家三口吃完飯,穿好棉服、大衣出了房門康康才發現外面下雪了,立時撒歡兒蹦高。歡呼一聲就要沿著臺階往下跑。康從新趕緊眼疾手快的揪住棉猴帽子,把他拉回來,手拉手的把孩子護送到臺階下才鬆開手,叮囑他:“慢些跑。”









雪沒過孩子的膝蓋,他剛跑了兩步就陷入到雪地裡,剛用勁兒拔出前腳,後腳陷了進去,這樣反覆了幾次,累得康康呼哧帶喘,卻樂此不疲,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排排他的小腳印,還有一串串童稚的歡笑聲。









“康康,先別玩了,咱們該走了。”









“爸爸,我能不能跟你去上班?”









這樣的天氣裡,約定俗成的,可以不去幼兒園上學,他就想跟著去爸爸的單位去玩。









顏如許掏出手絹,掀開康康紅白相間滑雪帽的一角,幫他擦擦呼出來的哈氣,說:“雪這麼大,你爸爸也不能開車,你就別跟著添亂了。”









康康就眼巴巴地看著爸爸,康從新臉上就露出為難的深色來,他的車沒有安裝防滑鏈,肯定是不能開車的,要是帶著康康過去,就得擠公交車,雪天公交車發得少,必定每輛車都擠得很,孩子再被擠到了,可是他又不忍心看孩子失望的樣子。









顏如許看康從新為難的樣子不由得好笑,自從康從新回來,她就從慈母化身成嚴母了,康康天天說她變了,不愛她了,能不變嘛,康從新把康康都給寵成小王子,要是她再不管著些,這孩子就真能上房揭瓦了。









她拍了下兒子的小屁股,厚厚的棉褲彈力十足,“你不就是想讓爸爸陪你玩雪嘛,晚上回來再讓他陪你玩,今天你就跟我去單位!”









媽媽下了結論,康康便知道這事兒再求爸爸也是白搭。他也只是不開心了一瞬,就又高高興興的團雪玩耍。









下雪天其實並不冷,反而比平時溫度還要高一點,空氣也顯得更為清新。顏如許看著踩出來的雪坑說:“中午就在單位吃,別回來了,我和康康也在單位吃,吃完了讓他在我辦公室午休。”









康從新點頭,把不小心摔在雪坑裡的康康拉起來,給他拍掉身上的雪,將他抱起來,叮囑他不要老是看雪,傷眼睛。跟顏如許說:“我送你們去報社,下午大概會開始化雪結冰,路更難走,我晚上提前下班來接你們。”









這天,自行車也沒法騎,只能步行。









把他們母子兩個送到報社,康從新正好坐直達的公交去單位。









黃麗梅也把她女兒歡歡帶到了辦公室來,歡歡比康康大了兩歲,已經快到了上學的年紀,但因著是10月生的,不符合今年的入學條件,只能等到明年。









歡歡上的是大班,跟康康不是一個班的,平時並不在一起玩耍,不過都是孩子,不大一會兒就混熟了,兩個孩子一塊玩有個伴,兩個大人也都覺得省心。









黃麗梅雖然調過來沒幾個月,也不是做同一類型雜誌的,但本人文字功底強,也很有上進心,除了江韻交代她要看的資料、要學習的內容之外,她還積極自學,總是有很多問題請教江韻和顏如許,所以,她很快就上手。顏如許也逐漸讓她開始參與欄目組的選題、寫稿,很快,她的能力就凸顯出來:寫稿快,幾乎不用怎麼修改。她的能力超過了休產假的王雅妮一大截,儼然已經成了辦公室除江韻、陳陽之外的另一名大將。









208辦公室最近的工作重點是編輯出版紅星電影製片廠系列報道的合集,算是個增刊,除了將幾期已經在雜誌上發表過的電影廠的內容摘出來之外,還增加了一些未曾發表過的內容,給讀者們增加新鮮感。又添加了電影廠時下最受年輕人喜歡的幾名演員的大幅彩色照片等等,預計會有很多人衝著這些圖片去購買增刊。









紅星廠因著這次和大眾電影雜誌的合作,擴大了在人民群眾中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在這次電影行業的改革中,他們如願地保留了紅星廠的名字,將另外一家電影廠兼併過來。雖然具體的兼併工作還沒有開始,但這事兒已經正式下文,就是板上釘釘的,只等明年年初就正式開始合併工作。









紅星廠和大眾電影實現了共贏、互相成就,超出期望地完成了當初顏如許和王主任共同畫下的大餅。在上次兩家單位的青年聯誼會上,有三對年輕人互相看對了眼,有兩對都已經結婚領證。兩家單位還正式組建結對成了友好單位,聯繫越來越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