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29章 男人










今天是個大陰天,幽黑的天空上烏雲層層,遮住了月亮,也遮住星光。颳了微風,刮散了一天的熱氣,很是涼快。









顏如許騎得很快,周邊簌簌沙沙,好似是輪胎在慢慢碾壓馬路的聲響,有聲聲奇怪的蟲鳴,耳邊風聲獵獵,後背一陣陣的發涼,總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跟著似的,她也不敢往左右張望,更不敢回頭,只看著前方的路。









顏如許拐上一條街,猛然停住車子,這一片的路燈不知道是壞了還是忘了開,前方黑乎乎的一片,再遙遠的地方才有一線橘色光線傳來。









顏如許站在光亮與黑暗的交界處猶豫著,有點沒有勇氣踏進黑暗裡。她好似聽到身後有踏踏的腳步聲傳來,連忙從挎包裡掏出手電,打開來,猛然往身後一照,就看見有個人猛的抬起胳膊擋住眼睛。









“陳陽?”顏如許將手電放下。









陳陽將手臂放下,露出臉龐來。隔得太遠,顏如許看不清陳陽的表情,卻能感覺到那視線灼灼,像是要把人燙傷一樣。顏如許心裡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開口說:“陳陽,很晚了,你趕緊回家去。”









陳陽朝著她這邊走來,走得近了,能聽到他“呼哧呼哧”急促的喘氣聲,還有額頭上不停往下掉著的汗珠,昏黃的光線下,陳陽的樣子似乎也白天格外不同。









顏如許不由得悄悄地推著自行車退後兩步,把身體半掩映在黑暗中。









陳陽沒聽顏如許的話,自顧自的說道:“天太黑了,你一個人走不安全,我想送送你。”語聲不穩,但並不像是喝多了酒失去了理智的樣子,顏如許稍稍鬆口氣,哄著他說:“我家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你回去吧。”









陳陽卻置若罔聞,往她這邊走來,目光幽幽的盯著她,“顏如許,我有事要跟你說。”









這又是一個被酒壯大了膽子的人!









顏如許心中警鈴大作,拿起手電迅速往黑暗之處照了下,然後跨上自行車,頭也不回的騎著跑了。









“有事明天再說,你趕緊回家!”黑暗中,顏如許的聲音遙遙傳來。









她大概能猜到陳陽要說什麼。她不怕陳陽說出來,說出來正好可以拒絕他,讓他死心,可是時機不對,她怕現在都陳陽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來,就像慶功宴那會對著王文強揮拳頭一般。









所以,躲避才是最好的辦法。









唯恐陳陽追上來,顏如許一路逃也似的回到家,倒忽略了對黑暗的恐懼。









“顏如許,顏如許!”









陳陽大喊著顏如許的名字,往前追了幾步,追到明暗交界處之時,忽地就跌坐在地上,抱著頭,壓抑的大哭起來,哭聲悽慘,驚得附近的蟲鳥都止住了鳴叫,趕快逃離。









陳陽心裡頭堵得慌,自從他打了王文強反被顏如許訓斥後,心裡頭就憋著一股勁兒,顏如許的所作所為傷了他的心。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明明是幫著顏如許的,她怎麼就不知道好歹呢!王文強那話多難聽啊,跟市井粗俗婦人罵街似的,她還要忍氣吞聲,憑什麼啊!顏如許是什麼樣的人品,自己跟她在一個辦公室,豈能不知道?都恨不能在自己身上掛著貞節牌坊了,可那個噁心的王文強還要把屎盆子往顏如許身上扣!









他真的忍受不了,看不得她受人欺負,即便是她訓斥了自己,自己還是為她心疼,不知道怎麼的,自己對她的心意就像是亂竄的火苗,在心裡頭四處放火,怎麼也壓抑不住,他要跟她坦白,他想要說服她跟自己在一起,他想,只要顏如許願意跟他在一起,不管是父母的反對,還是世俗的目光,他都不在意了!









打定了主意,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心不在焉的熬到慶功宴結束,就想找顏如許,送她回家,然後,跟她坦白,可誰知道,在他沒注意的時候,顏如許騎著自行車走了,還騎得那麼快,他一路追趕,累得像條狗,可顏如許卻連個坦白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太委屈了!堂堂一個名牌大學出來的高材生,曾經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被好多學妹暗戀追求的陳陽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被一個女人棄如敝履,太悲哀了!









他生氣顏如許不給機會,不能看到自己的好,也生氣自己的放不下,天下間那麼多得女人,不說別人,就是同辦公室的韓梅就有意無意的向自己表達好感,自己怎麼就喜歡上了顏如許這個沒有心的女人呢!









馬路邊上不知道哪戶人家的燈亮了,打開窗戶往外瞧著,喊著:“誰啊,大晚上的不睡覺,號喪呢!”









陳陽什麼都聽不見,眼淚順著指縫流出來,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地,一隻大手拍在陳陽的肩膀上,陳陽有些遲鈍的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然後猛然抬頭,一個人隱沒在陰影中,看不見樣貌,只能隱約看出是個人的輪廓。陳陽嚇了一跳,連忙要站起來往後退,卻覺得肩膀上的那隻大手猛然用力,自己就像是被一根釘子定住了一般,根本用不上力,他駭然出聲:“你……你是誰?”









那人嘆口氣,幽幽開口,聲音低沉而又磁性,聽得出是個壯年男子的聲音:“你放棄吧,她不喜歡你,你別再給她徒增煩惱了!”









聽到這句話,陳陽反而鬆了口氣,用沙啞乾澀的聲音問:“你到底是誰?跟顏如許是什麼關係?”









那人不回答他的問題,只說他想說的:“別糾纏他,再糾纏下去,她會更加討厭你的。”









陳陽褪去驚嚇,惱羞成怒:“你憑什麼說她不喜歡我,你瞭解她嗎,你瞭解我嗎?”嘶吼著,竟又留下眼淚來,他抬起袖子,眼淚鼻子一塊擦。









那人把壓在他肩膀的手拿開,說:“你對她不過是一時迷戀,忘掉她,去找個喜歡你、適合你的人。痛苦是暫時的,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









陳陽憤怒:“你知道個屁,憑什麼這麼評論我對她的感情!”









那人也不生氣,特別有耐心,“好,如果你對她是真感情,那麼你就更應該放手,愛是成全,而不是佔有。你如果對她的心意是真的,那就更應該顧慮她的感受。”









陳陽:“你到底是誰?是她的前夫,還是她對象,還是她的愛慕者?你以什麼身份來跟我說這些話?”









那人說:“時候不早了,你回家吧,晚上躺在床上好好想一想。如果一時不能忘記他,就想想我今天說的話。”









陳陽快瘋了,這完全是雞同鴨講。他抓狂的使勁兒扯頭髮、蹬腿、捶胸口,怎麼一個一個的,都不聽聽自己要說什麼,就只說他們想說的。









“好了,快走吧,現在治安不好,太晚了不安全,要不我送你?”那人變了語氣,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









陳陽忽地就覺得索然無味,賭氣似的站起來,使勁兒的跺跺腳,往黑暗之處狠狠瞪了兩眼才猛然轉身離開。









待陳陽身影看不見了,康從新才從黑暗之處走過來。他往前走了兩步,坐到馬路牙子上,久久凝視著顏如許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