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他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 怎麼可能會哭！




李大壯看著他兒子滿臉無辜撓了撓頭的模樣，本來想說他的那幾句話都突然說不出口，只是瞪了他一眼。




就安安這個被全家寵著的小祖宗, 能受得了他這委屈才奇怪。




當聽見了有人朝著這邊走的動靜後，安安的眼淚就開始在眼睛裡醞釀, 打定了主意要給他爹哭一個。




他聽見的腳步聲，李大壯當然也聽見了，急忙開始壓低聲音跟安安道歉，並且保證以後不會再瞪他。




這樣一來, 安安才勉強把眼淚給憋回去。




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幾，村裡時常能聞到肉香味，年味是前所未有的濃烈。




村裡小路上時常能看見有孩子在那裡跑來跑去, 大隊長在做出了那個決定之後，經常會到村裡來看看。




曾經的村民們生活彷彿是麻木的，而現在又被注入了精氣神。




哪怕只是隨意的一眼, 都能清晰看出區別來。




李嫂嫂一直在琢磨著把那些能拿出來的食物都給收拾好，讓一大家子人過個好年。




李婆婆現在每天都在那裡把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穿過的衣服改一改, 爭取能讓他們過年穿上一身新衣裳。




在過年前, 李嫂嫂也回了孃家一趟。




她孃家人比較多, 再加上她也並不是父母最疼的那個孩子, 回去連飯都沒吃一頓，擔心家裡的石頭小花和安安就先回來了。




臘月二十五那天又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堆在地面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李爺爺抱著安安揚起投盯著天上飄著的鵝毛大雪, 再看在院子裡面開心到活蹦亂跳的孫子孫女，伸手把安安往自己懷裡抱了抱，眼底滿是笑意。




李大哥沒什麼別的事幹，就去弄了幾根竹子回來, 給石頭和小花都做了個玩具，輕輕一敲就能發出不小的響聲。




一大家子人臉上都掛著笑意，安安還沒弄明白是什麼原因，但是並不影響他跟著一起傻樂呵。




大過年的，一般人都不會來竄門，所以李婆婆直接燉了一隻雞。




雞腿一個給了小花，一個給了安安，兩個雞翅膀都給了石頭，剩下的他們一家子人分一分。




風乾的一隻雞，哪怕保存的非常完好，又燉了很長時間，對於安安牙齒都還沒長齊的小傢伙，啃起來還是有些費勁。




整個年夜飯從頭到尾，安安都在那裡努力啃著這個雞腿。




吃過年夜飯後一家人圍著火爐坐下，李爺爺看見安安手上還捏著雞腿，忍不住跟他說起了自己年輕時的事。




火光落在安安的眼睛裡面，顯得格外漂亮。




李爺爺年紀大了，一雙手就像是皺了的樹皮，把安安小小白嫩的手握在掌心裡，有著一種及其強烈的反差。




李大壯伸出手烤著火，在思考今年過去後，明年自己應該去做些什麼。




之前吃大鍋飯的時候，對李大壯這樣的懶人來說是真的舒坦，不管怎麼樣都不用擔心自己會餓死。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每家每戶都是按照公分來分配，明年秋天分配下來的糧食不夠，說不準嫂嫂又會有想分家的想法。




以前他自己一個人還能厚著臉皮回來找他爹孃蹭飯吃，可是現在他連兒子都有了，總不能帶著兒子一起厚臉皮吧。




有些話說起來倒也沒錯，他是真怕兒子跟自己一起學壞。




看小安安還在那裡認真啃雞腿的模樣，放在曾經李大壯肯定要嫌棄他是真沒出息，一個破雞腿就能讓他高興成這樣。




要是有機會讓他吃上一整隻雞的話，他還不得開心到上天？




可那是他兒子。




他媳婦拼了命才留下來的孩子。




那種混賬話，李大壯實在是說不出口。




搓了搓自己被烤的暖和了的手，盯著那火光出神。




像是李大壯這樣心思比較活絡的，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反倒是更容易糾結些。




李大哥和李嫂嫂兩個人，腦袋裡面就只有過年真好這一個念頭。




不用上工，不用忙碌，一家人還有心思湊在一起烤烤火。




等明年春耕開始後，他們一定要更努力的去幹活，爭取多攢點東西下來。




石頭再過幾年該娶媳婦了，小花年紀也不小了，得給她準備嫁妝。




爹孃年紀也都不小了，肯定不能再讓他們跟之前那樣狠幹，也是時候稍微歇點了，那整個家的重擔就都落在了他們身上。




值得慶幸的是安安現在還小，他爹也不像是之前那樣整天遊手好閒。




家裡有三個壯年人，只要肯幹活，那日子肯定是會越過越好的。




由於近些年時局動盪的原因，有很多曾經留下來的規矩都被廢除掉了，李爺爺跟李婆婆的年紀比較大，還是惦記著守歲。




其他吹吹打打的事大隊長能攔著，可這人家想要什麼時候睡覺，他也管不著。




小安安不知道努力啃了多長時間，終於成功把那一個雞腿給啃乾淨，手上還捏著雞骨頭就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李嫂嫂端了熱水過來，李婆婆幫著安安把臉和手洗好。




已經儘量把動作放的輕些，可架不住還是把剛睡著沒一會兒的小傢伙給吵醒了，伸手揉了揉眼睛，輕聲嗚嗚著。




也差不多到了應該睡覺的時候，李嫂嫂又端了水過來倒在木盆裡，小花鬧著要跟弟弟一起泡腳，李大哥就把她抱在懷裡開始幫她把鞋給脫掉。




石頭還是不喜歡這個搶走了自己妹妹的弟弟，每次看見他都沒有什麼好臉色，更別提是在一個盆裡泡腳。




安安是被吵醒了，可整個人看起來還有些迷糊，眼神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很長時間發呆。




“小花乖，等到明年，再來跟弟弟一起玩好不好？”




小花一聽見這句話，臉色瞬間就變了，瞪大眼睛用不敢置信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等到明年才能跟弟弟玩？”




李嫂嫂幫她把衣服整理了下，沒好氣瞪自己女兒一眼，提醒道:




“今天過年，”




小花聽見她娘這句話之後心裡頭依舊覺得自己怪委屈的，過年就過年唄，瞪她幹啥哇。




不過憑藉小花自己對這些事情的直覺，很清楚現在肯定不能繼續惹她娘，就湊到爹旁邊，伸手抱著他爹的手臂搖晃。




“爹，我不想等到明年跟弟弟玩，我想今年也跟弟弟玩。”




這一句話把屋內所有人都逗得笑了起來，李大哥伸手揉了揉他閨女的腦袋，跟她解釋道:




“明天就是明年了。”




“嗯？”




小花沒弄明白她爹這句話的意思，石頭自以為到了自己表現的時候，立刻就湊過去到妹妹面前，想要代替他爹的位置來跟妹妹解釋。




他這不比那個只會哇哇叫的弟弟好？




新的一年，熱熱鬧鬧的氣氛和被裹成了一個球的安安沒緣分，他只能讓他爹抱著看。




院子裡面有小花和哥哥堆的雪人，兩個大雪人中間還有一個小雪人。




畢竟是孩子動手乾的，所以看起來並沒有多精緻，甚至稍微有那麼一點醜。




李大哥看見兩個雪人加上一個小的時候，有些好奇的出聲問道:




“石頭啊，你怎麼不把妹妹也堆一個呢？”




石頭聽見他爹的話後，滿臉無辜撓了撓頭，指了指稍微矮一點的那個雪人回答道:




“這就是哇~”




“那你呢？”




石頭指著稍微高一點的雪人，依舊滿臉無辜，看他這幅模樣似乎還不明白為什麼他爹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李大哥不死心，最後指了指最小的雪人。




不等石頭回答，李大壯就先把自己兒子塞到了他哥的懷裡，笑呵呵說道:




“這兒呢。”




安安衝著大伯嘿嘿傻笑，李大哥知道是自己誤會之後就沒了脾氣。




只可惜啊，這孩子接過來容易，想要再塞回去就很難。




李大壯抱著安安坐在那裡，本來就被冷風吹得不好受，很想回去烤烤火。




現在好不容易成功把兒子塞到了他哥的手裡，當然是不可能再給他哥塞回來的機會。




小安安雖然不能親自參與進去，但是看他現在的反應，明顯是想留在這裡看著的，李大哥也不好違背這個小侄子的意願，就一起在冷風中吹著。




又過去了幾天，按照他們這邊的規矩，到了出嫁閨女要回來拜年的日子，小春一大早就提著東西趕了回來。




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拉著她娘去了屋子裡，壓低聲音問上次嫂嫂是不是裝錯了東西。




她回家後掀開蓋在籃子上的布一看，裡面裝著老大的一隻雞，把她婆婆給笑開了花。




看在那一隻雞的份上。婆婆今年讓她帶回來的東西也要比她的幾個嫂嫂好上不好，她在家裡沒少聽見嫂嫂嘀咕。




李婆婆聽見這話後，輕輕拍了拍閨女的手，笑著回答道:




“沒有拿錯，你就放心吃吧，只有你自己在那邊過得好，我們才能放下心，知道嗎？”




“娘，那隻雞是從哪裡來的？”




自家這條件，小春心裡頭很清楚，怎麼可能拿得出來一隻雞讓她回去哄婆婆開心。




她最擔心的就是爹孃為了她在婆家能有面子些，就把家裡最好的東西都給送過去。




“你弟弟弄回來的，放心吧，不是什麼歪路子。”




“真的？”




雖然李大壯是自己的親弟弟，但是小春很清楚他的性格，之前她還沒有出嫁的時候，就是能躺著絕對不坐著。




這才過去多長時間？怎麼性格就變了這麼多。




“真的。”




李婆婆笑著回答，對於自己兒子突然轉性子了這件事，她比任何人都要高興。




只可惜在家裡除了跟大兒媳婦說說外，也沒有其他人願意聽她嘮叨這些。




出門她也不敢說，生怕別人聽見了眼熱，再編排出來什麼話。




“好，那我就放心了。”




這個年小春一直都是在那裡提心吊膽的，生怕是嫂嫂拿錯了之後，讓她爹孃在家裡都過不上一個安生的年。




如果不是因為這邊有規矩，得今天回來的話，她恨不得大年初一就跑回來問問。




小春這次還帶了一件衣服過來，是她婆婆特意給安安準備的，大小應該是剛好合適，等天氣暖和一點就能穿上。




積了整整一個冬天的雪，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也都化成了水。




屋簷往下滴著，一聲接著一聲，院子和外面的路都開始變得泥濘，不管是誰進門，都得帶上一腳底的泥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