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十七 作品

第234章 第 234 章



大年初四, 文武百官就結束了休假,開始重新上朝。




裴雲升也不再來侯府,跟他一樣領了官職、年初四就正式上任的老胡卻又住回了永安侯府。




論屯田法的實踐, 他是第一人。




但論及瞭解他不如陳松意,種地經驗也不如陳父這樣生下來就跟土地打交道的老農。




進了司農寺,他很有些惶恐。




在得到風珉的允許之後, 他就立刻打包了行李, 重新回到永安侯府來, 遇到什麼問題好直接向陳松意跟陳父請教。




年初七,世家謀逆與江南大案的罪魁禍首正式問斬。




菜市口再次聚結了等著看他們伏誅的百姓。




囚車經過時,人人都朝著他們扔石頭、扔菜葉。




百姓的情緒甚至比上一次看那些謀逆的官員被斬首的時候更加激動。




因為今日要問斬的人當中不僅有牽涉到皇陵地動的世家, 還有製造了江南慘案的官員。




尤其是馬元清, 京城百姓對馬家這些年在京師橫行霸道的記憶猶深。




在他的侄子馬承死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命折在他的手上,又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受他的玷汙。




如果不是這些人罪大惡極, 根本不會在剛出年的時候就被推來問斬。




——皇家封陵定在年初八,就連被驚擾的先帝魂靈也在等著他們償清罪孽呢!




餘娘仍舊戴著面紗,很堅定地跟隨著怒罵、攻擊他們的人群走在囚車旁。




她要用自己的眼睛看著這些仇人去死。




經過遊天的看診,她身上的病痛已經不那麼痛苦了。




在看到囚車上那些披頭散髮、被萬民唾罵,即將步入死亡的仇人時,她甚至有了一種鬆快的感覺。




這種感覺進一步沖淡了她軀體的疼痛,令她臉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善惡到頭終有報, 就算他們死了,也會千年萬年地受到唾罵。




下一世,這些人重新輪迴,又會變成怎樣的畜生來到世上償還罪業?




陳松意走在她的身邊。




今日是她去劉相府中接餘娘過來的。




她們跟隨著人潮,像是最普通的百姓一樣, 看著這比圍觀的百姓還要長的囚車隊伍被推往西市。




西市菜市口上一次斬首留下的血跡已經清洗乾淨了,剛剛重建不久的地面沒有縫隙,鮮血滲透不到底下去。




陳松意看著那些即將斬首的罪人從囚車上被放下來,被毫無尊嚴地牽到行刑臺上。




行刑手在他們的腿彎上一踢,他們就跪了下來。




馬元清、桓瑾、王瑜公……每一個曾經權勢滔天、翻雲覆雨的大人物,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他們曾經在這盤棋上叱吒風雲,現在也都成了棄子。




至此,道人佈置在中原的所有棋子幾乎都已經被拔除。




剩下草原王庭的二王子被關押在大牢中,等待著烏斜單于用戰馬跟牛羊把他贖回去。




但陳松意不會放虎歸山。




大齊派去草原的使臣,將會開出一個讓草原人難以接受的價碼。




如果草原王庭拒絕,那大齊就正好有了再掀戰火的理由。




就算他們答應,景帝也不會把這個在原本的軌跡上會成為大齊心腹大患的下任單于放回去。




大齊會先收下他們支付的代價,然後會提出一個更高的價碼。




直到草原人忍無可忍掀桌為止,結果依然是開啟戰端。




還帶著寒意的風在菜市口吹過,周圍的百姓肅靜下來。




監斬官坐在桌案後,抬頭看了一眼晦暗的天色。




今天沒有下雪,但天空中積雲密佈,光線灰暗得像是傍晚一樣。




這並不影響他判斷時辰,等到午時一到,他便抬手拔出了令箭,朝著地上拋去:“行刑!”




幾乎是在令箭落地的同時,行刑手噴在刀上的烈酒也順著刀尖滴落下來。




他們拔掉了死囚的脖子上插著的木牌,手起刀落!




咔嚓數聲,頭顱滾落。




失去頭顱的身體立刻鮮血噴湧地倒在了地上。




陳松意站在餘娘身邊,親眼看著馬元清那高大的身體跟頭顱分離。




本應該在兄長入仕之後,再過好幾年才會被鬥倒的馬元清,如今已經提前身首異處,省去了數年之功。




他一倒下,就意味著曾經能夠左右朝野的宦黨勢力立刻被清除。




沒有被清算的另外幾人也急流勇退,像為景帝幾下江南、蒐羅美人跟錢財的周萍就上了告罪的摺子,還把自己這些年貪墨的錢全都吐了出來。




因此,景帝也就沒有追究,畢竟這些都是他用過的人。




在他身邊除了留下錢忠跟衛午,剩下的幾大內侍全都被髮配到了閒職上,周萍則去守舊陵。




而幾乎是在馬元清跟桓瑾頭顱斬落,百姓轟然叫好的同時,餘娘口中也發出了似哭似笑的聲音。




她無法在這個時候說出什麼向死去的人告慰的話,她只是抬起了頭,看向積雲密佈的天空,希望他們在天上能夠看到人間的這一幕。




緊接著,以王瑜公為首的幾個世家族長也步上了他們的後塵。




王瑜公的屍體剛一倒下,陳松意就感到了術法的消解。




馬元清不是她今日來看行刑的目的,他才是。




那些被從龍脈中抽取奪走的氣運,在他身死的時候盡數湧了過來,一部分歸還於蕭家,一部分湧到了她身上,然後又被和京城大陣相連的她散入了陣中。




城中的百姓就感到在這個晦暗的午後,大街小巷裡又起了一陣風。




這風溫暖和煦,似曾相識。




本來陰氣極重的菜市口在這陣風吹過之後,所有人都感到身上的陰寒被驅散了。




下一刻,晦暗的天空也有陽光穿透了積雲,朝著他們傾瀉下來。




血氣瀰漫的菜市口,剛剛砍了幾顆頭的行刑手都抬起了頭,看向撥雲見日的天空。




然後,圍觀的百姓發出了一陣歡呼——




這是吉兆!




這是除掉惡人,上天重新給予他們光輝!




特意從城外趕來、站在陳松意跟餘娘身邊的一名老嫗雙手合十,虔誠地念了一聲佛,心滿意足地道:“老天開眼,懲罰惡人,今年一定是個好年……”




年初八,東郊皇陵。




這一次封陵,一切從簡,沒有百官,沒有儀仗,只有景帝一人。




在燒掉了祭文、給皇天后土燒了三柱清香之後,景帝親手鎖上了皇陵的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