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多筍 作品

第四百五十二章 城中

範毅很不甘心。

“玉兒既然死了,我活不了,你也一起上路。”寧夢溪分魂緩緩向範毅靠近。

範毅感到死亡來臨,可惜身體動不了,心念電轉間,誅心之語脫口而出:“寧前輩等等,我臨死前要告訴你一件事,就算白玉兒不死,你也要魂飛魄散,因為你是你爹孃撿來的……”

“你胡說……”寧夢溪分魂身形頓了一頓,語氣極其憤怒。

“是真的,我聽菡姨親口所說。”範毅本來就是死馬當活馬醫,拖延點時間,沒有想到還真有用。

“她為什麼要給你說這個?”寧夢溪分魂竟然停了下來,唸叨間,小時候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從記事起,無論爹孃,還是兄弟姐妹,都對她寵愛有加,漸漸長大後,她是家中樣貌最漂亮的一個,完全與眾不同的美麗。

不過自小被寵溺慣了,長大後,沒有在家人的安排下嫁一戶人家,而是四處闖蕩江湖。

參加詩會這等小事範毅不會拒絕,還可以順道離去。

三天眨眼過去,範毅拜別寧夢菡夫婦,早早回到客棧將所有東西收拾好。

租了輛馬車在白府外面等著,白及第登上馬車後,車伕立即跟上。

七折八拐的走了七八里,來到城中的一條河邊,夕陽鋪在河面上,映出一片金黃。

河面上來往船隻眾多,一艘二層樓船比較惹眼。

古典別緻,上有風帆作為動力。

白及第下了馬車四處張望,範毅立即走了上去。

“毅哥,你真要走嗎?”見到範毅揹著包袱,白及第不捨的問道。

“男兒志在四方,豈可留戀花花世界。”範毅拍了拍白及第的肩膀道。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讀書才是正途。”白及第反駁道。

兩人說話間,又一輛馬車留在附近。

走下來一名絳紅紗衣少女,一名丫鬟。

“白師弟來得早啊,這位是?”少女看著範毅道。

“我表哥,雲夢學院的學子。”白及第有些緊張的說道。

“你是雲夢學院的學子?那武功一定很高,幸會,小妹齊韻詩。”少女行禮道。

“範毅。”範毅連忙回禮。

“走,去船上等他們。”齊韻詩說道。

白及第當即同意,幾人通過登船梯,來到樓船的甲板上。

“幾位是青河學院的學子,來參加曲妙音曲小姐的詩會?”接待的女侍者問道。

“正是。”齊韻詩回道。

“請跟我來。”女侍者前面領路。

路過一樓的時候,幾人發現一個遊客都沒有,齊韻詩忍不住問道:“整個樓船都被曲師姐包下來了嗎?”

“那倒沒有,曲小姐只包了二層,一層被另一位客人包了下來。”女侍者解釋道。

幾人跟隨女侍者,來到樓船第二層,是個華麗的船廳。

案几數十,分列周圍,上有果盤八隻,茶杯酒盞成雙。

地面鋪就錦繡紅毯,燭火燈籠無數,以銅鏡映射,整個船廳富麗堂皇。

案几後面,已經有十餘人入座,三三兩兩在品茶飲酒交談。

一見範毅幾人到來,大多數都微微點頭。

齊韻詩的人緣不錯,不少人給她打招呼。

三人緊臨落座,齊韻詩主動介紹範毅給大家認識。

白及第的出現,大家除了有點意外,也是笑臉相迎。

外面天色漸晚,船廳裡的少男少女達到二十多人。

舉辦詩會的曲妙音也早就到了,著一襲水藍鵝黃邊的深衣,鵝黃絲帶束腰,盡顯雍容華貴。

容顏也是一支獨秀的存在,範毅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樓船緩緩啟航,那種輕微的晃動,別有一番風味。

曲妙音簡單說了幾句,大家同為學子,出來遊玩,不必拘束。

眾人品茶飲酒,吟詩作對,氣氛輕鬆愉快。

範毅除了吃喝,就是偶爾和白及第,或者齊韻詩聊上幾句。

詩會進行一個時辰,曲妙音開口道:“諸位師兄弟姐妹們,我出一上聯,你們對下聯,對仗工整者有獎勵。”

“好。”

“素聞師姐多才多藝,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師姐快出吧。”

“能說說獎勵嗎,我比較期待。”

……

眾多少男少女七嘴八舌說開。

曲妙音淡然一笑:“對仗工整者,每人獎勵我的畫作一副。”

“曲師姐這麼大方,快出上聯。”有人急切道。

曲妙音聲音清脆悅耳的念著上臉:“煙鎖池塘柳!”

“我來試試,爐鍛法地棍。”一名少年沉吟了一會兒道。

曲妙音微微點頭,笑道:“葉師弟這個不錯。”

“這也能算嗎,我還爐鍛混坤槍呢。”

“我爐鍛泥坑棒。”

“哈哈,張師兄你們這是搗亂,不算,絕對不算。”一名少女抿嘴笑道。

其他人同面帶笑容,氣氛更是融洽歡快。

鬨笑過後,齊韻詩才道:“我也對一個,煙鎖池塘柳,燈鎮液城樓。”

“這個挺有意境的,就是液字有些牽強。”另一人品評道。

“通假字不行嗎?”

“我覺得可以,不過最終要曲師姐來定奪。”

曲妙音道:“我覺得很工整。”

“那我燈鎮漁壩村。”另一人道。

“也行。”

“煙鎖池塘柳,炕鋪染坊棉。”一胖少年道。

“餘師兄,你這染字不對,我給你改改,煙鎖池塘柳,炕鋪油坊棉。”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

“餘師兄本來就胖,要是炕上再鋪上油坊棉,豈不是油上加油,油得發亮,哈哈。”

“你們這幫壞人,也能稱讀書人,曲師妹我能過關嗎?”胖少年笑罵道。

“師兄好文采,當然過關。”曲妙音沒去看那滑稽的雙下巴,免得笑出聲。

“曲師妹,我要一副你的自畫像,煙鎖池塘柳,燭錯酒罈杯。”一白衣少年搖了搖摺紙扇,不緊不慢的看著曲妙音說道。

“王師兄,我可不會自畫像。”曲妙音說道。

“算了,我就是開個玩笑。”紙扇少年勉強一笑。

“曲師姐,你叫我們對,你自己有下聯嗎?”有人問道。

“曲師姐當然有,說出來大家聽聽。”

曲妙音眼中閃過一絲焦慮和失落,隨即恢復常態,念道:“煙鎖池塘柳,燼鋪滿坡枝。”

“煙繚繞柳樹,灰燼鋪滿枝頭,挺有意境的,肯定是哪裡著火了,我補充一個,焰鑽油壇櫃。”一名嬌小玲瓏的少女道。

“李師妹,你又調皮了。”

眾人鬨堂大笑。

笑聲平息,有人看向範毅:“聽說範師兄來自與南麓書院齊名的雲夢學院,必然文采斐然,要不來一個。”

“對,對,範師兄遠來是客,不能怠慢。”

一時間眾人都期待的看著範毅,連白及第這個始作俑者,也裝模裝樣的看著他。

範毅雖然看了不少書,但沒有一本詩詞,哪裡會什麼對子,不過事到臨頭,他想了想開口道:“煙鎖池塘柳,樹下在燉……在煮酒。”

一時間歡快嘈雜的船廳,變得安靜之極,二十多雙眼睛期待的眼睛,變得有些古怪,氣氛一度尷尬。

哪怕範毅武功高強,都有些羞紅了臉,。

曲妙音連忙打圓場道:“我覺得範師兄這一句,非常有意境,範師兄不介意我添兩句吧。”

“師妹請便。”範毅說道。

“煙鎖池塘柳,樹下在煮酒。只因柴太溼,燻得……眼淚流。”曲妙音笑著念道。

“噗……哈哈。”正在喝酒的不少人噗了出來,忍不住笑出聲。

其他人同樣莞爾,再次恢復歡快的氛圍。

“曲師妹好文采。”

“範師兄這句果然有意境。”

範毅感激的對曲妙音點了點頭。

“既然是詩會,光對對子算什麼事,還得吟詩,我看就從範師兄開始,他剛才隨意一句話就很有意境。”有人提議道。

“沒錯,範師兄獨得曲師妹青睞,得作首詩來瞧瞧。”其他人附和道。

範毅無奈:“詩詞我一竅不通。”

“那就背一首來聽聽,但得含雲字,畢竟師兄來自與南麓書院齊名的雲夢學院。”

“那我就背一個試試。”範毅思來想去,念道:“雲州之地多繁盛,宗祠林立百世興,文昭武穆人傑出,一劍獨秀雲宗文。”

“一代銀才雲宗文。範師兄你那個早過時了,現在都是這一句。”嬌小少女嘻笑道。

“淫……才,師妹你……”範毅難以置信,此話會出自一個少女之口。

齊韻詩笑道:“師兄,是銀才,這跟劍聖前輩最近的事有關。”

“哦,銀才呀,劍聖前輩最近幹嘛了。”範毅覺得自己落伍了。

“最近劍聖前輩打造了一柄銀劍,那叫一個銀光閃閃,背在背上,到處斬妖除魔,為民除害。大多數妖魔鬼怪,都擋不住他一劍,就算能擋住一劍,也擋不住他的風屬性法術攻擊。可有些被他打敗的先天武者,就開始編排他,弄了個銀劍的稱呼,所以這句本來是貶義。但後面因為他的威望和實力越來越高,漸漸變成了褒義讚揚。”齊韻詩抿嘴解釋道。

“銀劍!”範毅在想銀子比較軟,打造成劍除了好看外,應該不會增加鋒銳。而且以劍聖的人仙修為,無劍勝有劍,弄柄銀劍有些多此一舉。

“要不範師兄重新背一首?”有人提議道。

“不來了。”範毅連忙搖頭,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再不參加這種狗屁詩會,絕不吟詩作對。

“齊師妹,該你吟詩了。”見範毅不背,其他人也不勉強。

……

樓船一層的奢華船廳中,只有兩個人,分東西案几席地而坐。

“來,常少主,我再敬你一杯。”東面案几的中年消瘦漢子,雙手舉起酒盞,用難懂的雲州方言道,他正是煙雨城比較有名的江湖人物之一,汐船幫幫主傅善水。

“傅幫主,酒喝好了,東西拿出來看看吧。”西面案几是個臉色發白的年輕人,隨意舉起酒盞一飲而盡,說的同樣是雲州話,此人則是雲州玄合門少主常殿臨。

“好。”傅善水拍了拍手掌,一名黑衣壯漢走了進來,手上捧著名貴木盒。

“拿去給常少主。”傅善水道。

黑衣壯漢幾步走到西案几前,雙手遞上木盒。

常殿臨接過木盒打開,裡面是一片翠綠欲滴,猶如翡翠的竹葉。

靈光流轉間,隱隱閃爍著雷電紋路。

“徐老,進來看看。”常殿臨朝外面喊道。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走了進來,接過竹葉細細查看。

過了良久,才抱拳道:“稟少主,確實是蘊含靈力的靈物,而且剛摘下來不久。”

“傅幫主,此物我要帶回去給家父瞧瞧。”常殿臨說道。

“本來就是為常掌門準備的。”傅善水說道。

“希望我們的交易順利。”常殿臨讓白髮老者收起木盒。

“等下了遊船,我們去城裡柳翠院歇息如何。”傅善水有些討好的笑道。

“不想去,我聽說樓上是一群才子佳人在舉行詩會,傅幫主給我弄幾個才女來玩玩。”常殿臨邪笑道。

“常少主,這裡是煙雨城,官府力量強大無比,我雖然是一幫之主,但真的無能為力,我們去柳翠院,無論精通琴棋書畫的才女,還豆蔻年華的雛兒,我都可以給你找十個八個。”傅善水臉色微變,陪笑道。

“傅幫主,本少遠來是客,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本來聽說你祖父也是雲州人,我們算半個同鄉,你求到家父頭上,所以我才過來看看。沒想到現在一點小事你都推三阻四,那我們的交易沒法談下去,三年後那場比武你自己上吧。”常殿臨的臉色冷了下來。

“紀砧,你帶人去把宜柯堂的人全部控制起來,讓他們把遊船開到城外去。”傅善水沉吟片刻,決然之色爆發,對黑衣壯漢道。

“我這就去。”黑衣壯漢紀砧匆匆走出大廳。

“常少主稍等片刻,等遊船出了城,我就去讓人把上面的才女們叫下來。”傅善水硬著頭皮拱手道。

“傅幫主來喝酒。”年輕人臉色瞬間變得和顏悅色:“傅幫主,這其實對你沒有壞處,我聽說宜柯堂老是和你們汐船幫作對,這次他們的遊船出事,正好可以打壓一下他們的聲譽。”

“常少主請。”中年漢子舉起酒盞,眼中滿是無奈,他實在擔心裡面有大背景的學子,在這煙雨城一磚頭下去,能砸倒一大片他難以善後的人。

“既然傅幫主很為難,一會兒把她們叫下來,留下念一代銀才雲宗文那個小娘們就行了,她聲音真好聽,應該人長得也不錯。”常殿臨臉上滿是邪笑。

“多謝少主理解,等下了遊船,我們去柳翠院歇息。”傅善水大鬆了口氣,個別學子沒那麼遇巧碰見大背景的,又是在城外,以他汐船幫的實力,風險應能降到最低。

遊船揚帆,在肆掠晚風下,沿著平緩的河面逆流而上,沒多久就出了城。

……

二層船廳,二十多名少男少女,經過一番吟詩作對,氣氛越發融洽。

連範毅和白及第這兩個本來不屬於這一群的人,都與他們有打成一片的趨勢。

範毅雖然不會詩詞,不過在吃喝方面見多識廣,能頭頭是道的說出各種香茶酒水瓜果的特性,怎麼搭配才好吃,並親自動手操作,讓眾人心服口服。

引得不少人懷疑,範毅不是雲夢學院的學子,而是珍饈美味齋的核心人物。

曲妙音也陸續拿出畫作,送給先前對對子工整的同窗。

最後畫作送完,曲妙音沉吟了一下,又提筆現場畫了一副畫。

“範師兄,這是給你的。”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曲妙音把新畫鄭重交給範毅。

範毅卻有些奇怪,他在曲妙音的目光中,看到了期待,詢問,還有可憐巴巴的神色,就像走丟的小狗,看見像主人的人那種眼神。

範毅打開畫作一看,這幅畫中規中矩,畫的一座瀕臨海邊的城樓,城外敵軍壓境。

城樓上無數手持兵器的士兵,重點突出的卻是幾尊石炮。

範毅一頭霧水,但還是把畫作鄭重的收起來,施禮道:“多謝曲師妹的妙筆丹青。”

“不客氣。”曲妙音眼中難掩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