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祺珍 作品

第六章 祭神前夜

灼熱的黃沙,黏濁的扒在地面上,四面無風,一切景物都是靜止的,了無生氣,男人們都忙碌在收集火球和運送火球的勞作中,是這塊土地上不知疲倦的永動機,但依然充滿熱忱,每個午後,板車隊一啟程,整個村子便安靜了。女人和孩子好像消失了一樣,每天總有那麼兩個鐘頭是如此——天堂般的靜謐,有無限的光,一切都是金色的。

忠祺曾有無數次看過這幅場景,當他在一個世界的使命結束,要奔往另一個世界時,就是這樣熟悉的光亮,起初刺眼,逐漸變得溫暖和安全,他還聽得到那個世界最後的聲音,他們大多都痛哭著,有人伏在他身上,雙手緊扣他的臂膀,淚水沁潤他的胸膛,有那麼幾次,他真想抬起手摸摸胸口上的頭,告訴他們:“沒關係的,這不是結束。死亡可以是一個儀式,一個語言符號,但永遠不是結束。”但他無能為力,既無力勸說,又必須得承認:這個儀式,於他而言不是結束,但是於他們之間的關係來說,就是結束,永恆的結束。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但你會一直存在在我的記憶裡,如果你捨不得我,我也會這樣,一直存在在你的記憶裡。

有的人一世活到半中央,就覺得難以為繼,開始害怕輪迴,但又期待輪迴,想著如果有再一次,我一定要更好,下一世要更好,結束也會更好,但這一刻就是難以為繼。

但好在,對於忠祺來說,這樣的時刻是不存在的,因為鮮活的記憶力和原初的使命,它們始終如呼吸般如影隨形,使命會碰到暫歇的節點,但記憶如河,始終是連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