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啞巴

“爹，姑奶奶美嗎？”

“傻孩子，明天你就能進宮了，自己看嘛。”肖昊摸了摸兒子胸前的無事牌自言自語道，“彩雲易散，美貌難留，得不到的就是最美的。但美並不可靠，比美更讓人牽掛的是走入人心的能力。”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茶樓上的書生開始藉著即將來臨的“小雪”節氣飲酒作詩。

“爹，昨天你去京郊上墳，那裡到底埋的是誰？為什麼埋那麼高？爬的我累死了。”

“看，下雪了。”肖昊指著窗外笑了。

*

狐狸趴在女孩的身上啃食，它以為那是一具還算新鮮的屍體，它放鬆了警惕被身後的男孩一刀斃命。他終於在最後一刻找到了被遺棄的女孩。

“啞巴哥哥，以後吃東西要小心。看，這是加過南天竹的山渣糕，和自然的比顏色稍稍有些不同。他們老是欺負你，明天我讓他們嚐嚐上吐下洩的滋味，也算替你報了仇。”自從失語後他總被人嘲笑毆打，雪一樣的妹妹瘦小的身板下藏著一顆嫉惡如仇的善心和對草藥無師自通的痴迷。

他看到姨母和那惡霸鬼鬼崇崇說著什麼，為什麼要告訴他今天妹妹去找秀兒玩，那兩個小女孩最喜歡約在溪邊踩水嬉戲，不對勁，我得趕緊去找她。

大哥五七前一晚他正在陪夜，半夜她獨自前來，交代一番後紅著眼睛說：“啞巴哥哥，今生的虧欠來世再報。”五七當天，當堂兄叫囂妹妹嚇唬人的時候，他陰沉著臉拿起堂兄的菜去餵狗，半路悄悄放了藥，狗當場死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剛被退婚必定對她恨之入骨，她的把戲成功了，自此楚山惡人躲著她，無人敢覬覦昊兒的家產。

她開始頻繁往來於狐狸谷，看著她孤獨的身影，他搶過擔子，這一挑就是五年。

族長讓每家每戶派個人去砍七葉樹，他挑了離梯田最近的香芋山，今天要多砍些，晚上好去問她討些膏藥，一想到又能見她了就幹勁十足，啊呀呀不好，樹滾下去把路堵住了，這可怎麼辦？

她被打得渾身是血，無家可歸，他把她抱到偷來的車上。她虛弱地問：“啞巴哥哥我負你多次，你何苦救我？”但，愛是奉獻，愛是本能！沒有為什麼，只有我願意。

昊兒及第後她說：“啞巴哥哥謝謝你這麼多年照顧我們，將來的路讓他自己走吧。我隨你回南渚，下半輩子我們一起過，好嗎？”好！當然好！

“五天後龍兒全家要去藥王寺祈福，我們就選那天走，這樣四月可以到南渚，我記得當初我們的婚期是五月十七，我們仍選那天成親，好嗎？”好！當然好！他得趕緊賺些錢給妹妹買枝簪子做訂婚禮物。

……

他釋放了，她進宮了，悲涼從丹田直衝腦門，他朝著皇宮磕了個頭，起身的那一刻魂被抽走了。

臨終前他嗚嗚叫了一晚，鄧龍和肖昊知道他想見誰，兩人搖著頭泣不成聲。最終把他葬在看的見她的地方。

窗外的小雪那麼美，它純淨了雙眸，淡泊了塵囂，柔和了寒冬，溫暖了天地，彷彿再沒有比她更溫柔，更嫻靜，更清雅，更沉默了……

【全文終】